。他成了一地四散的碎沫,血肉模糊。他的似乎在燃烧,又冰冷得恐怖,肤里与肤外都要化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个胆小的士兵问。
——再怎麽说,这也是个人呀。
周遭的人听了,立刻啧啧地摇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人,而是那个小镜王呀!
——是啊,既然无恶不作,又怎麽能称得上是人呢?
——如此场,也是罪有应得,我们不过是替天行罢了。
——况且,大家都这麽,你不,岂不是你亏了?
之後,不知轮过了几人,换来一个花甲,肤黝黑的老汉。他狗一样地骑在戚容上,如同浪花似的摇摆。老汉嘴里喊着的永安厘语,戚容十分熟悉,好像已经在过去听了无数次。
「真呔紧!」
「真呔紧!」
「唉呦,可夹死老啦!」
戚容还是想起了自己的太表哥。
明明,他是知的。
表哥早就逃走了。
带着两个侍卫,姨父姨母,逃到了自己追都追不上的地方,不可能救自己了。
但是,已经无法忍耐了,已经到极限了。
此时,男人们兴许是得来劲,见戚容双迷茫,四肢,便提议将他的手炼与枷解开。
「解开吧,看看他会怎麽反抗。」
「解开吧,听听他是怎麽叫的。」
说不定,戚容早就神智不清了。
就像溺者抓住浮木,坠落者抓住绳索般,几乎是反地,枷被扯的瞬间,戚容便脱而。
「表哥,救我。」
一说,他就後悔了。
——没用的,没用的。
——表哥不会来的。
尽如此,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就好像一条绵延的丝线,只要牵了,後面的东西就会接二连三地被拉扯来,那些呼救的话,一旦喊了声,便也收不回去了。
「救我,救我……」
他在深之中,沉沉浮浮,永安人们的手如同藤蔓,绵绵绕绕地攀附在他上,要将他往深渊拽去。他挥舞着双臂,将那些纠缠不休的东西挥开,又翻过,於众目睽睽,拖着一条断,在地上艰难地爬行。
「表哥,救救我……!」
耳边传来尖锐的嘲笑,但戚容没里它们,只一面稽地挣扎,一面朝着不知名的方向伸手,以可以传到最远远方的音量,对着牢外大声呼唤。
「表哥,你在哪里……!」
「求你了!表哥,求求你,快来救我……!」
「我好疼……我好疼啊!我丶我受伤了!表哥,这些人……他们欺负我,他们伤害我!你快来……快来帮帮我呀!」
他越是呼唤,越是撕心裂肺,好像这样呐喊去,自己便真的能得救一样。
戚容其实一直都知,本没人在乎自己。
幼时,戚容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个泥土成的人形,化作人类,妄图与人类一起生活。然而,不论那土人将自己伪装得如何维妙维肖,始终盖不掉自己上来自泥巴的臭味。人们嗅到了臭味,纷纷避他避得远远的,甚至请来了士,那士将土人一剑劈开,土人裂成两半,这时大家才发现,土人肚里的烂泥早就腐败生蛆了,所以才总是传一熏天的臭气。
脏兮兮的泥巴,戚容过去也见过,他就是从那泥巴里生的。
他想,自己或许就是臭气烘烘的土人,很早以前就已经坏烂了,所以大家才会这般厌恶他,才会这般避他不及。不论是那些曾对自己的遭遇落井石的平民们,还是那些表面上毕恭毕敬,其实打心里鄙夷自己的贵族们,将自己视为皇室耻辱的姨父也好,认为自己是个手山芋的姨母也好,所有人都嫌弃他,连表哥也是,也嫌弃自己。
只不过,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是,表哥说过,他要「拯救苍生」。
所谓的苍生,应该是指世间的所有生灵吧?
而所谓生灵,一定不分低贵贱,即便是丶灵魂,都脏如泥泞的自己,也包在其中。
就像那时,自己被永安兵虏走时一样,被其他贵族小鬼与人们欺辱丶作时一样,即使这个世界没有人在乎自己,但最起码,想要「拯救苍生」的表哥,会选择帮助自己。当自己遭受苦难,表哥会如神仙一般地现,对自己伸救赎之手。
因为,太表哥是慈悲为怀的人呐。
见不得他人受苦,即便对方是娼,是罪犯,只要喊着「救命」,喊着「请帮助我」,表哥也会毫不犹豫地而。
总是如此,一直都是。
所以,可以救自己的,只有太表哥,也只能是太表哥了。
可这一次,太表哥却没有现。
不论戚容怎样哭喊,怎样呼救,围绕在他边的,除了摇晃的烛光外,只有潜伏在角落阴影的稠黑暗,以及周遭永安人此起彼落的讥笑。
「你们尊贵的太殿早就逃跑啦!」
那回应的声音似在忍着笑意。
「真是大难临各自飞啊!你不也是皇室的人吗?怎麽逃跑时,没人找上你?看来就是你那些家人们,也讨厌你讨厌得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