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篇】
啪。
花冠武神像前,青衣的少年合了一掌。
他双膝跪xia,手捧台前的琉璃宝灯,gaogao举起。
第一盏灯,是为了姨父平安。
第二盏灯,是为了姨母无恙。
第三盏灯,是为了国家安泰。
他还是与过往一般,从不为自己祈福。就这样接连不断地,去到太zi观里跪拜。
人人都说太zi殿xia灵验,哪怕只是一钱银zi遗失了,都能帮忙找回来,那麽,像他这样日日供奉,总有一天,表哥也会看见吧。
第十盏灯,为求风调雨顺。
第五十盏灯,为求百姓乐业。
第一百盏灯,为求天xia太平。
虽然,他压gen不在意什麽天xia,什麽百姓,什麽国家,但他知dao,表哥在乎。
他还是想见一见表哥,听表哥说说话,只要不是骂自己的就好,於是继续dian着灯。这样不停地祈愿xia去,总有一天,表哥也会称赞自己吧。
第两百盏灯,祝在天庭的表哥事事顺利。
第三百盏灯,祝在天庭的表哥吃饱喝足。
第四百盏灯,祝在天庭的表哥飞黄腾达。
第五百盏灯,如今也供了上去,戚容还是没等来自己的表哥,却碰上了一个在观里偷钱的永安人。
那之後……之後怎麽样了呢?
挂在太zi观里满满当当的灯火,让他想起了一个遥远的往事。
记忆中gao大许多的表哥,为自己写xia了一盏祈福的灯,那盏灯虽然长得平凡,却特别明亮。当时的戚容还不识字,只看到纸灯上画着一坨坨的蚯蚓,他问表哥,灯里求的是什麽,表哥笑着说。
『求你母亲平安,求你的未来如日光明。』
之後,戚容再也没有见过表哥那样对自己温柔地笑,但他依然笃信着,认为自己的一生,只需靠表哥的祝福庇佑就行。
然而,他的母亲却过世了。
那年的那盏灯,明明祈求了母亲平安,但为救太zi与皇后,母亲还是死了。
既然如此,至少第二个祈愿会实现吗?
不,如今自己的前方,gen本也没有什麽光明,有的只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浑沌,来自於恶意的深渊,是他所熟悉的。
月亮也照不jin来的厚重黑暗,戚容喃喃地自语,他又像泥巴一样地rong化了。
「表哥的灯,没有用chu1呢。」
※※※
消灭一个国家,需要多少时间呢?
消灭一个神明,又需要多少时间?
只要信仰jian定,即使是再微不足dao的小神,香火也能传到千秋万世。
然而,若人们心生怀疑,这份怀疑便像蠹虫,从原本的小dong渐渐扩散。待到察觉时,已经千疮百孔,像被蛀空了的朽木,此时再轻轻一推,无论多伟大的神仙,都会颓然倾倒。
仙乐国。
花冠武神金像轰然倒塌後,它也如那朽木一样,与永安开战不过两年多,这个国家便摧枯拉朽地毁灭了。
群众或言,太zi被贬为了凡人。
群众或言,太zi成了瘟神。
仙乐国破前,似乎有人在皇城後院看到太zi与两名侍卫的shen影,他们带着国主皇后钻jin了一个墙feng,那之後,仙乐国便再也没有人见过太zi殿xia了。
昔往,宛若正日般金碧辉煌的仙乐皇gong,如今也迎来了迟暮。
「喂,快看哪,这些仙乐人住得还ting好的嘛!」
「瞧瞧,那边那个瓷qi的花纹,我在老家gen本没见过!」
啪哒啪哒。
深夜,几个永安将士走在空空旷旷的仙乐gong中,本应灯火敞亮的檐廊此刻晦暗无光,将士们腰上pei着长剑,手执火把,大摇大摆地穿越皇gong中庭,一路上通行无阻,竟也没有人chu来阻拦。
然而,透过火光细看便能发现,周遭哪是传说中的玉宇皇gong,将士们脚边路过的,也并非仙乐闻名的雕栏凤zhu,而是成排的尸ti。这些尸ti都是仙乐的卫兵,他们横在dao旁,或堆或叠,死状凄惨,殿中的金毯被污血染成了混浊的黑褐se,空气中更是弥漫着一gu难闻的腥臭,有些将士腰上的刀锷甚至还染着血光。
想来,永安人最初闯ru这儿时,也是杀chu了一条血路。这些仙乐士兵的尸ti还不及清理,就这样散遍了gong殿的里里外外。
现在,这仙乐gong中,已经没有一个仙乐人了。
这群永安将士来到了正殿,殿前有个数十丈宽的莲花池,池边有柳树拂荫,有小桥liu溪,一个从未见过如此奢华造景的家伙,大喊了一声。
「哗!好大一池shui!」
另一人瞥了yan沉在池底的无数ju死尸,不扬不抑地dao。
「脏了,不能喝了。」
ru了nei殿,便听前方传来脚步声,一群同样执着火把的小兵从侧门chu现。其中一个将士见了,提着声问。
「找到了吗?」
「没有。」领tou的小兵答dao,「西侧跟北侧的角落都搜遍了,都不见人。我们抓了几个还有一kou气的侍卫,说是gong中可能有密dao,太zi与国主多半是从密dao逃走了,但侍卫们却都不知dao密dao在何chu1。」
「继续搜。之前攻城时有许多山dao坍方了,没准恰好堵了他们的密dao。若是如此,那些阴湿的家伙说不定还在某chu1苟着,绝不能给他们躜了空zi!」
「是!」
见小兵们又急急地散了,有人叹dao。
「好不容易拿xia了皇城,死了那麽多同伴,全都是因为那可恨的仙乐皇族。要是连一个皇室都没抓着,该怎麽跟弟兄们交待呀。」
闻言,那xia令的将士哼了一声。
「逃了又如何,几个废人罢了,成不了啥气候。之後追他们到天崖海角,让他们卧不安席,起不安生。一群没吃过苦tou的gong中花朵,chu去外tou风chui日晒,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况且——」
他森然一笑。
「别忘了,我们可不是没得交代。虽然只是凑数的,但这仙乐的皇戚国戚,不是活捉一个了吗?」
「gao大人是说那一位?」
「据说,当年郎大人来到皇城陈qing时,就是受那家伙羞辱。知dao我们拿到了人,郎大人想必会很gao兴吧。」
言及此,大夥儿互看几yan,都在凉夜中诡异地笑了。
※※※
戚容是被一桶冷shui浇醒的。
从黑暗中浮chu时,他只觉又饥又渴,附近似乎有人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些什麽,他tian了tian唇边的shui珠,试图解渴,不及防又是一桶冰shui泼了一shen,戚容一个激灵,被从kou鼻灌jin去的shui呛到,彻底清醒了。
他呸了几xia,将呼xidao里的yeti咳chu,勘勘睁开yan睛。由於上半shen动不了,他只能稍微转动脖zi,除了栏外几支烛台昏昏地照着外,四周仍然漆黑一片
这儿是仙乐gong的地牢。
戚容shen为仙乐皇族,如今却作为阶xia囚,被关在自己的gong殿里。
牢房里什麽也没有,只有积满灰尘的地面与一张陈旧的草席。戚容的双手被铁炼向後拴着,固定在草席对侧的墙边。他想挣脱,然而只轻轻扭了扭手臂,一gu剧烈的疼痛便从後背传来,疼得他yan冒金星。
——是了……
——那群该死的永安人,竟然拿鞭zichou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