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走得拖泥带。
半夜里他睡得并不很安稳,先是梦见自己拄着登山杖、着狂风在泥泞的山上跋涉,爬到半山腰,一颗巨石轰然落,把他压成纸片一样薄,轻飘飘地飞上云端。纸片人郑棋元在层云间沾染了一汽,越来越沉,又穿过云层不断落。还没完全落地,远猛地传来一声怒吼――“郑棋元在你心里我难是吃素的吗”,一只黑白相间的生猛冲过来,嗷一就把他叼嘴里。
郑棋元没工夫去探究对方到底吃荤吃素,他只觉锋利的牙齿闪着森森白光,压得人不过气来。半梦半醒间他意识地以为又是徐树懒的胳膊压了过来,便嘟囔了一声“朔朔去”,胡乱将对方推搡两继续沉梦乡。
隔天再醒来已是天光大亮,郑棋元瞪着天花板只觉重脚轻,他了张纸巾擤擤鼻涕,扶着腰床,暗自祈祷冒别复发,更别传染给小许,不然自己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还不知自己生死未卜的小许在餐桌上给郑棋元留了张纸条,大意是他先去上班了,厨房锅里着素包和豆浆,落款是被一颗心围起来的“许”。
郑棋元弹弹便条,被这老派的罗曼克取悦了。他拉开椅,一边吃早午饭,一边批阅手机里的未读信息。
赵礼:[聊天记录]
赵礼:迪啊……你和小徐到底是怎么个事啊
郑棋元叹了气,算是明白昨晚赵礼为什么没逮着自己使劲造了。徐均朔话里话外是关心,更是宣示主权,是一只小狗龇牙咧嘴地虚空索敌。
他和徐均朔的微信聊天还停留在几个月前。徐均朔说“我登机了”,郑棋元隔了半个小时回他“好,一路顺风”。几个小时后徐均朔没有回复他,而是发了条朋友圈,图虹桥机场,再往后就不见他更新动态;而郑棋元的最后一条朋友圈是几天前,一个[擤鼻涕]的表,图打吊针的左手。
你又来北京了啊。郑棋元眨眨,有茫然地想。
他试图给赵礼一个解释,于是大脑词库开始将和徐均朔有关的回忆行对,最后凝练五个字。
“过,没结果。”
那边厢的赵礼刚好收工,差没被这古早文青四十五度角忧郁看天语录给梗死,气得反手一个电话拨过去。
“郑文青郑迪同志,劳驾您能不能说人话。”
郑棋元正丁零当啷地把碗碟摞槽,他了免提,在屏幕上留一个湿漉漉的指印,尾音带笑,“我哪里不说人话了。”
他没来由地摸摸袋,想支烟,又怕发室烟雾警报,于是在“要了命了这冒真要复发”和“他的就完事”之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开了条窗,裹紧睡袍颤颤巍巍地翻了打火机。
“人话就是,我和徐均朔搭档过合作过,亲过睡过,但是真要算起来,也没正儿八经地确认过恋关系,诶这么一想,你说我俩现在是不是也不算分手。”
赵礼不声地骂了句脏话,“你渣啊你,别告诉我你没看来人徐均朔铁直男。”
“我知,这不是一看就知的事吗。”郑棋元的声音被初冬的寒风卷挟,又经过电磁波压缩,听起来有一种不清晰的失真,“所以我起初只是想着,诶这小孩顺,唱歌又有灵气,又可人疼,压没打算招惹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