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岁尚幼时，仍在谢云离去的那些年岁里攒了许多话要等他回来说与他听。李忘生本是话不算多的人，只是谢云的走叫他委屈孤单太过，他走时二人又正当风华正茂、思重，以至于他也积攒了满腹思念，等着郎不知在哪个夜里突然归来，共剪西窗烛火，让他吻着他的发慢慢诉说巴山夜雨时、华山风雪刻。

        云剑就是其中的一件。

        只是时日渐长，李忘生也褪去那些少年心，知晓师兄大抵是不愿再回来听他这些无关紧要的絮絮叨叨了。后来谢云重回中原，他有了师兄行踪的消息，自然也不再山去寻。两人见面，谢云要找他报仇雪恨、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态度叫他心惊。他才晓得谢云瞧着那轮明月，他是相思骨，他却是恨之骨。

        心中那些两人重归于好的好幻想尽数破灭。

        但云剑挂在那里，已成为他生活的一分，他无意去专门取，只当留作年少念想。

        而谢云在东瀛惶惶度过三十载。

        李重茂耽于享乐，劝他莫要这般苦大仇深，妻眷在怀，岂不哉？

        妻眷，谢云是曾经有过的，只是不晓得那状似无辜的貌，藏了多少蛇蝎心。

        谢云平日夜里偷偷摸摸从剑气厅翻去太极殿和李忘生亲近，清早又得潜回剑气厅。也有时候他实在懈怠了，直接留宿在李忘生，吕祖知晓两人关系好，也没多说什么，只斥责他两句没个师兄样，谢云就嬉笑脸地蒙混过关。吕祖云游在外的日谢云更是为所为，直接明目张胆地同李忘生宿在一起，拉着师弟缠绵一整晚。

        第二日懒的那个不愿起床，被折腾一整晚腰酸背痛的那个反倒勤快，把同床共枕的师兄拉起来，尽心尽力地打来给他那张困得睛都睁不开的脸，又像大人家的夫人般侍奉夫君更衣。

        谢云确也是个衣裳架，肩宽腰窄，纯阳大师兄的一白衣套在他上，又叫李忘生给他细细整理过，每一寸都服服帖帖、显他蜂腰虎背的材，让人挪不开的俊朗。

        “你给我打扮得这么俊，”谢云叫他折腾一番，总算清醒，歪过去赖在师弟上：“叫别的小姑娘瞧上，你醋不醋？”

        他附到李忘生耳边，鼻息气在他的耳朵上：“嗯？娘？”

        谢云这称呼叫得他自己也有些害臊了。

        他刻意凑过去小声和李忘生窃窃私语，纵使周围不会再有旁人，也不敢讲得太大声。他声线都不如前面那些氓话语理直气壮，有些稳不住的抖，为了不叫李忘生发现他的心虚，飞快地带过，是恰恰能听清的程度。

        谢云平日里看着活泼脱，什么话都敢说嘴，却实在也是年纪不大的纯少年，没调戏逗过李忘生以外的人。别的无赖泼话倒是不在话，只是这轻薄话却是无从练手。平日里玩笑是一回事，但如今李忘生真作了他侣、他娘了，这话也就从玩笑变成了半真半假，他反倒不好意思叫了。但他为了欺负师弟勇于尝试——只要李忘生面比他薄，就不显得他尴尬局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