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生

        谢云liu独自喝着闷酒，酒喝到一半，才觉这酒尝着新奇，不曾喝过。这酒初尝清甜，慢慢地辛辣带着些微麦芽发酵过的苦味涌上houtou，一dian一dian刺激kou腔。

        他想起来问店家这酒的名字。

        店家答：“忘生。”

        忘生，忘生。他还是个孩zi时，皑皑白雪间师父曾教他一招，端正打坐，屏息凝神，便ru无我之境，叫作坐忘无我。现xia他喝酒喝得意识模糊神志不清，再不记得缠人俗事，醉里竟也有同样的效果，殊途同归地醉忘平生。是适合这壶好酒的名字。

        他又隐隐约约地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半晌才想起，自己似乎也曾经有过一个师弟，名叫忘生。

        谢云liu曾在华山见过一tou白鹿。

        他是午后见到那tou鹿的。谢云liu清早xia山办事，吕祖三令五申不准他在山xia贪玩，要他xia午课前必须赶回，他只好午间在山xia匆匆用了便饭就赶回华山。山中景致大多相似，独自赶路――对谢云liu来说尤其是赶回去的路――便显得格外枯燥无趣。重复的树木和毒辣的日tou连同午时用过的饭菜让他昏昏yu睡，白鹿便是在这时候突然chu现在不远chu1的崖bi间。华山石bi的feng隙间伸展chu遒劲苍松，四xia都是枝枝蔓蔓郁郁青青，一tou白鹿chu1在其间，就格外显yan。

        谢云liu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误ru了什么仙境，见了那巫山神女座xia灵鹿。阳光穿过层层树林，洒xia一两缕在白鹿shen上，将它照得周shen生光，不似凡间造wu。此时已是午后，山间雾气尽已散去，否则那白鹿在渺茫山雾间，定是更像腾云驾雾的天gong灵兽。也恰是因为没有雾气惑人，谢云liu才能凭借极佳的目力，看见阳光照she1xia尘埃的浮动，落在那鹿角上。那白鹿一双清澈透亮的yan眸，眸上nong1密的睫mao扑朔，熠熠生光着。

        他竟一xia想起李忘生的yan眸，也是如此黝黑纯粹，好生天真地望着他。谢云liu几乎要陷ru这样的yan神。他读不懂李忘生的yan眸，有时觉得那是赤zi纯然的天真信任，有时觉得是腼腆nei敛的绵绵qing意，有时又觉得是自己chu2碰不到、理解不了的孤独疏离。还有时他觉得那眸中竟有一丝狡黠勾人，倒似话本中引诱正派少侠的mo教妖女。

        妖女那般聪慧漂亮，一颦一笑都恰到好chu1，似有若无地暗送秋波，撩拨得少侠一颗chun心砰砰直tiao。

        不不不，自己怎可如此构陷诬赖忘生――他分明是仙人座xia再乖巧纯洁不过的童zi，怎会有这般勾引之举？

        其实李忘生一双眸就是那样简简单单一双眸从未变过，谢云liuyan中他万般变化，只因谢云liu自己心中qing思所动，是那样看待他。

        那白鹿也看见了他，定定望了他一会儿，在崖bi间蹦tiao三两xia，倏忽隐ru山林不见踪影。

        谢云liu心想，像忘生那般捉摸不透。

        谢云liu也说不清这究竟是自己大脑在穷极困乏无聊xia为自己编造的一场提神醒脑的幻境，还是他真的在这茫茫华山中见过那样一tou化外神鹿。华山偌大，叫他再去何chu1寻那白鹿？他少年心xing，也懒于去纠缠这些于他赶回gongnei、免遭师父一顿臭骂而言无关紧要的幻象。

        更重要的是，这白鹿叫他想起忘生。

        他急着回去好生瞧一瞧忘生，瞧瞧他柔顺的发间是否沾了细汗，白净的脸庞是否因奔跑动作染了红晕――他是否是趁着自己xia山，化作山间一tou白鹿，悄悄躲在崖bi后等着看着自己，待被自己瞧见，又怕羞地躲回苍松后，辟小dao赶回纯阳gong，在自己回去之前再化回案前乖乖读书的忘生。

        忘生自是忘生，不是什么白鹿。

        谢云liu问李忘生：“忘生，你是不是偷跑chu去玩了？”

        李忘生茫然地摇tou，他从晨起便在纯阳gong乖乖练剑温书，不明白师兄何chu此言。

        谢云liudao：“我方才回gong时，在山间瞧见你了。”

        李忘生惊讶dao：“怎会？师兄定是瞧走了yan。”

        他与李忘生说起白鹿之事，ying给他套一个偷奸耍hua的名tou，说他趁师兄不在偷偷化作白鹿去山间玩耍，还问他华山还有哪chu1好看好玩之地他没有去过，xia次带师兄也去瞧瞧。李忘生这才知晓谢云liu又在胡说八dao逗他玩，不再理睬他，留谢云liu独自在旁傻笑。

        有谢云liu在的纯阳gong，总是huan声笑语不断的。谢云liu走后，李忘生便只剩xia了泪shui。

        那夜他去拦谢云liu，他自己也晓得师兄决定要zuo的事自己是拦不住的，可他还是去拦，也果然拦他不住。

        初时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谢云liu，只觉师兄竟是抛弃纯阳、抛弃自己了。李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