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沉默了片刻,闭上了睛:“……我认罪。”
“何须兄长提醒。若不是兄长疏忽职责,还把渎职的证据呈到了大将军面前,小妹又何必过问此事。”楚嫣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兄长稍安勿躁啊,谁说这个案可以结了,我还有不少事要问太常呢。”楚嫣状似无辜地望着楚平,“至于杖刑么,这是方才说好的规矩,为一案主审,面对犯人,怎能言。”
楚平话到嘴边,又咽了去。他已经不清楚这个妹妹的虚实了。他听审到一半的时候,几乎笃定此事是楚嫣自作主张,挟私报复而已;但现在看到楚嫣的态度,却又不敢确定了。到底他并不了解大将军。而楚嫣与大将军的关系,或许已经亲厚到她即使将大司昔日的丈夫,活活打死在堂上,也可以被轻轻揭过的地步。
“犯人既已认罪招供,如何再用拷讯之刑。这案也已经审理明白,应当令犯人画押结案,收监牢。楚长史这是个什么审案法,本官瞧不明白。”
“好,太常既然认罪,可还记得方才立的规矩。你认了一项罪名,便要受一次杖刑,作为惩。”楚嫣盈盈一笑,就要再度发火签的时候,打断她的人,却是楚平:
楚嫣见到兄长已经退缩,便将视线彻底从他上移开,又拈起筒一支火签,排在桌案上。她并不像县官们一样向着地上扔令签,再者签的数目也和刑罚不符。她只把它们排在一起,像是一种特殊的标记法,标识她的胜利:“既然兄长这样豁去为你求。我也不能不讲一面。那这一回,就先杖四十吧。”
“太常瞧不起我,可以不向我认罪,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楚嫣说。
狱吏得令,将这个已经认罪的犯人,轻易地拖翻在地。一对刑杖交叉压在背上,钉住胁,另一对则牢牢压住小。杖刑向来有去衣的规矩,于是衙役走上前来,掀起衣襟,又将囚褪到膝,和大受杖。方才三十笞刑中,也有六七落在上,过了片时,已经凝成了紫红的细长血印。而在这几条新鲜的血痕面,竟然还有几块青黄的浅淡疤痕――方才楚嫣说夏太常曾受过军棍,这或许便是那时落的伤疤。而面对众目睽睽之去衣的屈辱,夏初居然丝毫没有挣扎反抗,神深深埋在手臂里,无法瞧见。
楚平皱眉,这个楚长史,究竟想什么:“朝廷律法规定,拷讯有度。一日之,夹刑不过两次,杖刑数至八十,便满杖不能再用。楚长史可莫忘了。钦犯倘若熬刑不过,死于堂上,这系,本官也担当不起。”他只能搬律例警告她。
“楚长史,你今天来这里,究竟是因为大将军的命令,还是为了发一己私怨。”楚平忽然问。
“大将军将此案委托于我,兄长不信,是要与我到大将军面前对质吗?”楚嫣丝毫不见心虚,理直气壮地反问。
湿的地面,突然万念俱灰。居然如此,果然如此,他忽然只想冷笑。他到底是抱着怎样可笑的妄想,欺骗自己苟且偷生地活去呢?在边关上突然接到政变的消息与师长的死讯,在回京城的官上日夜兼程地疾驰的时候,在东山上一铲一铲掘开黄土,将他们的尸首一个一个放墓里去的时候,他有没有像现在一样万念俱灰,还是暗暗怀抱着侥幸苟活的庆幸?而如今在分明的罪孽面前,他居然还想要否认。他的良知,果然还不和他卑劣的私,在天平上称一称重。
笞刑是轻刑,杖刑却是实打实的重刑。用小臂细的讯杖,四十杖,足以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