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阖目息,起伏:“我虽有错,却不会……在楚长史面前认罪……”
“……错就是错。靠着荫封……得官,我……并非……心安理得,未曾弥补,未能……亲作表率,并不应该。可是……不论楚长史有什么……不幸,都不该破坏法度,靠卖相……窃取官位……不该为了讨好献媚,无所顾忌,为害百姓……你既了,便是错的……”到了现在,夏初才觉到嘴里弥漫的重血腥味,唇齿仿佛都浸在血里,艰难地张开时,便好像有鲜血淌去,连声音都变得微弱而断续了。可是,楚嫣仿佛又一次回到那天梦魇一样的筵席上,听到他铿锵的声音——用生花妙笔,把十万百姓送上绝路,这等才女,在不敢结交——兜兜转转,她得到的,究竟还是这样的考语。他摆这样一副腔调,迷惑了多少世人。只是那时,她懵懵懂懂,战战兢兢,委屈得不敢自辩一句,而他的话语就像一则如影随形的咒,时时徘徊在耳畔警告她不得到任何人的和怜惜,就此一步步推着她掉深渊。而到了今日,她已经懂得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除了拆穿他貌岸然的假面目,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稍稍填补她空空的心。
楚嫣刚要发落,却听到楚平坐在一边,冷冷地:“功臣弟荫封乃是朝廷制度,朝中栋梁当中,由荫封而仕的不在少数。这样的供词,上呈给陛和大将军,怕不妥当吧。”楚嫣的意图,楚平到现在也听了一两分。比起憎恨阶受审的夏太常,怕不是更恨他这个年长的哥哥,楚家的族长。一父所,天渊之别,故而在这里指桑骂槐,发怨气。不过,当年由荫封官的可不只是他楚平一个,就连大司大将军弟,也都是荫封。这样的怨气,说给谁听,都简直是个笑话。
“哪里不妥?夏太常为沽名钓誉,散布邪说,诽谤朝廷,难不是今日要审的正案吗?莫非兄长连这个都忘记了。”楚嫣终于重新扬起了嘲讽的笑意,兄长的驳斥,让她更加燃起了斗志,“好,夏太常,让我来告诉你,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前月皇上巡幸的校场里,有个可怜的女,可能也是被太常的容貌,或是所谓的风度迷住了。搜集来市面上能找到的太常所有的文章,把太常的话,当作比圣人言语还应该相信的圭皋。可是太常的文章里,说了那么多朝廷的不是,世的不是,仿佛病膏肓,无药可救。我知夏太常这样写,是因为自己有些不得意的地方,便不由得怨恨起了朝廷和世人。一旦笔,痛苦悲慟,不可自抑。可是那个女读得多了,读得迷,便也以太常的不得意,为自己的不得意;以太常的怨恨,为自己的怨恨;以太常的无望,为自己的无望。于是,便觉得人世渺茫,生无意趣,就此生了弃世的念,备了自绝的砒霜。可恰巧,陛巡幸教场,她得了这意外的机会,就打通了关节,给赐宴群臣的饭菜里统统了砒霜。为的是拉扯着朝堂里的上上,所有的达官贵人,和自己共赴黄泉。也就算是将这无望的世,一把火烧尽了。——可是,也算天幸,她忘记了上的菜肴,都要先由人试毒。所以,她刚刚毒死了一个无辜的试毒人,便东窗事发。上至陛,燕北君,至我们这些官员,楚廷尉也好,苏尚书也罢,就因为太常的这些文章,也都算是在黄泉路边上走了一遭,侥幸捡回了命。夏太常,难你闯了如此大祸,不该被以谋逆之罪死吗?这也只是陛恰巧巡幸到的一教场而已。别的其他的地方,京城外,还有多少人像这个可怜的女一样,被你自以为正确的理所迷惑,走上了绝路呢?”
楚平见楚嫣一句话间,竟然又绕回了原本的案,无话可说,心中窝火,却只能闭了嘴。想起那日赐宴时的变故,至
黑瞳:“你生来幸运,好占尽。可怎么你就是该官的,旁人想要伸手去讨就是错。你自诩正直,却瞧不见旁人的不幸。”不知何时,楚嫣竟然从公案后走了来,笑容敛尽,近在咫尺地质问着他。
“这么说,太常这是认了第一桩罪行,对不对。”楚嫣刻意无视了他对自己的臧否,他认错,便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