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跨大门,所见并无异状,便问如常日一般迎上来的家:“今日可有人来访?可有信寄到?”
他对家妇真正的担忧心知肚明,却无法再更多的承诺和保证,宽她的心――想来柳梦也未必在意这些,而他了结了这一桩心事,还有许多真正的麻烦要理。
苏云站在积雪的中庭里,看着磨白墙上透微光的雕花窗格,那一的灯笼朦朦胧胧地映淡淡的灯影。有许多往事涌上心,却只投暗淡寂静的影:“……蝶与有自己的主意,自然也有以后的打算,并非我能置喙――你们也不必太过担心。蝶与本是京城人,如今回到京中,有柳家依仗,也算叶落归。总比独自留在乡地方,要好些。”
过了大约一刻,家见到老爷推开了书房的门,忙低听从吩咐――“去请颜豫之、商廷和来,我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苏云中的颜思、商正两个人,是他在尚书台的属,也可算是他极为信任的幕僚。家去了不多时,便将这两人请了来。苏云在正对大门的厅堂里会见二人,丝毫不避人:“请二位先生深夜来此,是我遇上了一件奇事,须得请二位共同参详――前一阵,京城中有个名叫‘东山堂’的画铺,老板名姓未知,只知有个‘金陵客’的别号,这个老板不知有何图谋,受何人之命,巧言哄骗我一个旧识亲笔写他所作的诗,而这首诗里面,藏了一个串谋谋反的谜语。我那旧识未曾有防人之心,因此了套。其实我已有许久不曾与那位旧识联络,却又不知何人
家摇答:“回老爷,并没有。”
苏云视这个女人为累赘,为包袱,心中压抑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憎恨。可是却轻易无法踢开这个碍的累赘。因为他太薄,名声就比命还要重要,不能让为人诟病的风韵事飘到吏考评官的耳朵里,自毁前途。他腾不来一个正妻的名分,又绝不可能纳柳家嫡的小妾,不这位小已经落魄到何等地步。他要官的名声,柳家也要名门的脸面。所以他一刹那间的幻想,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飞走,更何况从此岁月变迁,便永远成了白日的一个荒唐梦。
苏云松了一气,把册丢了火盆里。火盘旋,很快将纸页烧成了灰烬。苏云又蹲去,拿铁钎拨了拨火,确认册已经烧的一丝不剩,这才站了起来,坐回椅中,从怀中取那封伪造的请柬,在灯仔细端详了许久。又从书桌上的匣里拿一枚青石印,蘸了朱砂,在一张薄纸上印了一印,与信纸叠在一起,果然纤毫不差。
更何况柳梦已经将自己埋了坟墓里,也只因他还有几分才名,便等着他来写碑石上的墓志铭。他尚且不知柳梦是否会接受他生的告诫,又谈何姻缘与婚嫁。他们之间稀薄的缘分、浅薄的交往,其实只够他蘸着淡淡的墨,在笔端落一个个矫饰的陈词,言不及义。
元郎的夫人。可在这扇黑漆的大门里,在前途无量的年轻京官的中,一介卑微、无才无德的村妇,早已是应当被弃若敝屣的垃圾了。多留一刻,便都是施舍。
苏云闭上了睛――收过盖了他这方私印的书信的人,也不算多:家中妻小以外,还有当年同为士科的两个友人,一个前年已经离世,另一个辞官归乡,不再是官场中人。柳梦,还有大将军的心腹楚嫣。除此之外,还有,大司本人。
苏云微微颔首,走书房,看着家拿了一支蜡烛,依次把书房里的灯烛火盆都了起来,随后退了去,关上了门。家中人不多,如无吩咐,便各司其职,料理家事,鲜少在跟前伺候。苏云走到书架前,从最底的箱笼里翻十几本册,扫了一遍,从中了一本麻线的厚厚的手札,纸页微微泛黄,封空无一字,只扉页上有一个“杨碧”的署名。
――伪造请柬的人,手中必然有他曾盖过这枚私印的书信。如果只是见过,仅凭印象,断不能仿冒得一模一样。
苏云从柳梦府上告辞来,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虽然贵为尚书令,苏云的府邸仍然只是一座狭小的一院。这是二十多年前,他刚刚取得功名时,为了在京城有一个落脚之,所租住的地方。后来了几年官,有了些积蓄,便从房主那里买了来,一直住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