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缭乱如同走灯一样。柳梦终于从药气缭绕的床榻上走了来,日复一日地坐在廊,看枯枝上开雪白的花,花落了变成绿的树荫,最后却只有红叶一片片飘来,落了满院。
理还是私心,我都懒得听。一辈的时光,都消磨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上,太无聊了。也只有你过的那么纯粹,快快乐乐地活在当。在京城里的时候,遇见我之后,看着繁华过也一不羡慕,一也不像他们那些人,总是想方设法地更一步,再一步……”
“嗯……那就随他的便吧――不行,我还是要教,我教我的,看他怎么想方设法逃学,你就看着我们整天斗智斗勇,这样也不错――”
柳梦听见夫君推心置腹的话,望着他赏心悦目的侧颜,心无比畅快。甜蜜的余韵深深地游走她的中,令她又是快活,又是得意。得意于自己终于从命运琳琅满目的馈赠中,选中了最不释手的那一件,牢牢地抱在了怀里,直到天涯海角岁月终结:“所以不要消磨我们的运气,每天都这样过去就好了――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孩。我好想和你生一个孩,我要教他读书,把我喜的东西都给他讲……”那天午后天清气朗,幽柔的日光一缕缕照纱帐里来,她便对着近乎透明的光线,张开了双手,从指尖上看见一粒粒温柔的光辉。
“要是他不像你好学,而是像我一样,不喜读书,可怎么办呢。”她的夫君不禁失笑。
两人相视,苏云收起了戏谑的笑容,正:“不怎样,现在这样就彻底好了,再没有妨碍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怕是不了官,所以也不去钦羡那些达官贵人……”
可是日光再照来的时候,却不再是或是游丝,而是针尖,一针针扎她炽痛的睛里面。
柳梦摇了摇,认真地说:“官只是一例,人世间的事,大都跟官相似。没本领去官,还有本领去阿附贵人。实在没有门路,还可以从仆里发迹。太的人望不上,太低的人又瞧不起,人人都想比边的人更上一层――你那时本可以这样,超你的同乡们一大截,你却一没动心――为了把周围人比去而费尽心思,这便是现的世。可是我不喜,他们就是再好,我也不喜,不愿意和他们一起过那种生活。”
“敬之,我该多谢你,实在劳烦你为我费心。其实,我这些年整日读老庄,已经彻底读明白了。庄丧妻,鼓盆而歌。生是一样,死也是一样。不会再伤心了。”
苏云了一会脉,如释重负,微笑着打趣她:“贤妹的养气工夫越来越好了。”
柳梦一夜未眠,辗转反侧。到了次日,终于有所了悟。洗漱已毕,略用了早饭,便持柬去长平侯府上拜见夏太常。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见丫鬟带着急切的哭腔,对远而来的苏云说:“……先时是老夫人没了,姑爷和小去送葬……姑爷的手给棺材钉划破了,没两日便着了风,治都来不及……小伤心过度,一病不起……本来年前已经坐了胎,结果一病一惊……连孩也掉了……”
柳梦忍俊不禁,笑了来:“哪里有养气工夫,说的我好像真的当了士。”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轮回,她又在这个院里看到了苏云,坐在她的对面,伴着两杯淡而无味的茶。
“是啊。都是婢,也要争在主那里得脸;都是学徒,也要争谁最得师傅喜;都是伙计,也得争个领袖来;就连财主家里的几房老婆,还要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就为了争这么一,什么事都得来。可是,虽然有的人是贪心,但有的人也是没办法。想来你我都算幸运至极,生来就不愁衣,能照自己的心愿来活。我有时候想,只要将来还有一饭吃,守着一亩薄田糊,也就足够了。这样一想,就过一日快活一日,不再为将来的事担忧了。”
庄的妻死了,惠前来吊唁,却看见庄坐在门前,敲着盆唱歌。惠谴责他无无义,庄却说,所谓人,本就是从一无所有中变化而来,那么最终,也必须通过死亡回归到一无所有的原初当中。这就像是夏秋冬四季轮转一样,人如此,自然如此,世间万皆是如此。因此生与死,既无谓喜悦,也无谓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