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赴京之前,夏太常已命人为她在侯府左近盘xia一间宅邸,作为居住之所。侯府之nei的西花厅,一并三间,作为授课之chu1。见过夏太常之后,柳梦在仆婢协助xia搬ru新居,诸事齐备,一切妥帖。午后便ru府来,自《大学》开始讲授。小女公zi聪明过人,一学即会。令柳梦惊喜不已。
有这位女公zi的陪伴,柳梦觉得心满意足。原本她决定回到京城,就是为了教这个小女孩读书。因此,千般尘虑,都全数忘却了。
到了晚间,柳梦正要离开的时候,侯府的仆从突然来到花厅前,向她深施一礼,说dao:“柳先生,大司ma说,她白日事忙,不在家中,未及拜会先生,现请先生移步相见。”
彼时,掌握这个时代最gao权柄的女zi,正穿着朴素厚重的家常衣裳,端坐于gao堂之上,用炭火的rongrongre气,驱赶仍停留在双手上的长夜行路的寒意。侍立两侧的仆婢,穿着薄薄的青棉坎肩或短衣,腰间都佩着兵刃,细细的汗珠渐渐结在他们的额tou上,却自始至终鸦雀无闻。柳梦走jin这间灯火通明,甚而re气蒸腾的厅堂,在距离桌案一丈之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躬shen行礼。
由于少年时的交游,现xia京城中的gao官贵胄,柳梦大抵认识一多半。只有这位名叫阮诗的大司ma,她完全不认识。年轻的时候,柳梦仿佛隐隐约约听过一些关于阮诗的传言,也恍恍惚惚知dao有这么一位远房表jie的存在。好像也曾有人私xia里议论过,他们的讲学会,原本也应该请到这个人才对。但是在她及笄之后,churu交游的那几年中,无论是gao朋满座的游宴,还是亲友姊妹之间的玩乐,都不曾chu现过阮诗的shen影。所以柳梦始终没有见过她。然而就是这个模模糊糊、苍白无凭的名字,有一天,忽然变成了一片笼罩在京城上方的铺天盖地的乌云。柳梦从不期待一个位gao权重的陌生人的接见,更何况这个陌生人,手上正liu淌着她的旧识好友,以及无数无辜人的鲜血。
阮诗的声音很平很淡,像笼罩在云雾之间,不见喜乐:“柳先生多礼了。论起来,我们两家人世代相交,互结姻亲。你我又同辈,我虚长两岁,该称你一声‘世妹’。”
阮诗上了年纪,端正严肃,威仪自生,令人望而生畏。除此之外,竟而俨然是一个温和理智的女人,没有一dian暴戾嗜血的痕迹。移到桌案上的那双手苍白瘦削,jianying的骨节格外突chu,pi相像她的声音一样寡淡,没有血腥的气息,没有鲜红的指甲,没有绚丽夺目的饰wu,只有沿着厚重的笔茧,刻chu的岁月的纹路,凸chu的青se脉络里,丝毫看不chu野心家奔腾re烈的血liu。就是这样一双像冰块一样的手,正肆意地搅nong着风云,裁决着无数人的生死和哀哭,即便屠刀xia泼洒的温re血ye,偶尔溅到了她的手上,也只会像一粒火星撞在冰原上,轻而易举便熄灭得无影无踪。
那片血红se的夕阳仍然漂浮在柳梦的yan前,挥之不去。无论她与这位大司ma之间有多么亲近的亲戚关系,无论她如何勘破了生与死的界限,她都无法将缔造这些悲剧的罪魁祸首视作一个真正的人,更不要说jie妹相称。柳梦无话可答,只好又行了一个礼,表示谦谢:“……是,大司ma。”
“令族中人,现与我同朝为官者也有许多,无不博学多识,足见家学渊源。我事务繁忙,亲戚之间,一直疏于照应。不过,虽与柳先生不甚相识,但多年以来,也常常听说柳先生的才名,”阮诗淡淡地寒暄,并不在意柳梦隐隐的疏离与排斥,“先生是gao风亮节的隐士,能来zuo我家姑娘的西席,实在是小女的幸运。”
“大司ma谬赞了。在xia久疏尘世,深恐才疏学浅,坐井观天。蒙太常青yan相待,实甚惶恐。在xia纵然所学有限,也当尽心竭力,教授令ai。”柳梦答dao。
“小女今年七岁,已识了字,开过蒙了。四书五经,有些颇晦涩,有些稍浅近些,请先生裁夺着教吧。――我想,毕竟是女孩,读书,总归还是应该以修shen养xing,旷xing怡qing为主。将来不必功名利禄,只要能pei得佳婿便好了。”
柳梦愕然。难dao阮诗以为自己能够嫁给全京城中最好的那个人,是因为她xingqing良善,贤良淑德吗?阮诗对那个可怜可ai的女孩儿,又是怎样看待呢?透过阮诗的神se,柳梦看不穿对方说这一句话的意图。因此,她只能答是。
阮诗dian了diantou,继续安排xia一件事:“太常已为先生安排了府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