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懂就不信。我哥却不一样,他把我爸的话奉为圭臬,受训的时候,恨不得将那些话录来,过后又誊抄来,睡前晨起背诵。
我爸笑他有一种疯的认真,说我哥脑很好使,就是有时候神经兮兮,老像藏着事儿。
他说的没错,我哥就是怔了。他信我爸像信佛一样,把我爸对他的好当作滋生阴暗的养料,他浸泡其中,被侵蚀透底。
我看到我哥的神、我哥的神态、我哥的动作。俨然一只观火的飞蛾。
可我爸不懂,他调侃的时候,还把手搭在我哥的上,垂轻轻笑。怜惜的、自豪的、期盼的,昏黄电灯浸在我爸睛里,淌一种温柔暗沉的光。
让我哥发疯了十年的光,直到2011年他死后,彻底熄灭。
07.
我哥大我三岁,他快初中毕业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
他肯吃苦,又懂事,学习很好,08年的时候考上的安城中,是市里数一数二的中学。我爸为了庆祝,特地带我们馆,我哥不让,于是我们就挤在家里煮火锅吃。
我爸原来住在北街旧街巷,租的房很小,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凑合挤挤。有了我和我哥,只住了一年就受不了了。
我哥是男孩儿,可以跟他睡一起。夏天极了,单间房闷得慌。我哥从小在乡镇长大,什么羞涩得他想都没想过,经常端着一张没什么表的脸,光着膀坐在墙角扇扇。
他有时候只穿一件衩,手腕撑着巴摇晃脑快要睡着,蝉鸣像钻一样穿透薄薄的墙,我坐在旁边写作业。如果我爸这时候回来,看到我哥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往往要走过去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直把还在昏睡的我哥打懵。
他声音压得低,外面蝉叫、里面蚊虫嗡嗡,可我却听得真切:“穿好衣服,像什么样……妹妹还坐在那……”
我爸并不是刚开始就这么细心的,他早期边基本都是男人,男女观念模糊。单房太小,三个人睡很挤,他单独给我买了一张小床,放在墙边靠近柜的地方。
我十二岁的夜晚初,早上起来蹭了一床单血,我吓得脸都白了,是我爸帮我请一早上假,在我哥走后洗了床单。
那天晚上我回来,他神神秘秘掏一只黑塑料袋在我怀里,我一打开,是一包粉的卫生巾。
“我问了同事……这个,垫着会好一些。”我爸这时候显二十多岁大男孩的羞涩,说着说着耳尖惹了红。但他还是想作长辈的模样,清咳几声,轻轻叹息拍拍我的肩膀,长成大姑娘了。
自此,他再也不准我哥衣冠不整的现在我面前。过了段时间,他向学校申请了家属公寓,那种类似宿舍的居民楼,就在安城初中旁边。我们一家三搬去,除了淋浴需要去楼层的公共澡堂,终于住上了两室两厅的小房。
搬去不久就是我哥考上安城中的时间,恰逢08年北京奥运会。放在柜的大肚电视机上蹲着一颗旧花盆,暗绿仙人掌上突黄的尖刺。我爸坐在火锅氤氲的雾气中,几罐啤酒肚,脸上带着几分半醉的酡红。
电视机里人声鼎沸,一派彩旗飘扬的隆重场面,我爸夹了一块西兰花放在我哥碗里,又给我夹了几块菜。
“……2008年。”
他呢喃着,突然笑起来,睛,要醉到我哥怀里去。
08.
我哥刚上一,我有一次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