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只一摆手,哪里来得饿,这鲈鱼是他今晌刚从洛阳捞的,且尝尝合不合。李忘生执箸,见摆盘的鱼首侧已一日之久,仍是清明透亮不见浑浊,便知谢云自洛阳返华山一遭,竟已神速如此,沉片刻只:“师兄轻功已臻化境。”
老叟却背呵呵一笑,拎鱼归家,只是事从急,何谓事急,仙者尘心。
如此这般,待三条鲈鱼均成了白净鱼生盛于盒,一旁负责今日膳的弟才敢声打扰大师兄,问及此鱼何鱼。谢云答得快,问得也快,只是反问去又觉着老树哪挪,应还在太极殿才是,未听个音便又是匆匆离去了。
前话种种如此,真待次日黄昏,便有弟匆匆来寻,言辞恳切寻人寻不着,山望不见,话里行间还是得要李忘生去救场。彼时他正晾了壶茶,一日事毕,闲来读些藏书经卷,人偷得浮生半日闲,他这闲倒真像偷来的。
悠悠然上山之际,二三弟偶遇他归山,便要说声大师兄好,再行见礼才是。他一一颔首过去,没一会儿又觉着礼来礼去颇为麻烦,索提着背篓,踩落松间厚厚一层老雪,径直去了厨间。
这倒给谢云问了个顿,想来他一路飞,纵使轻功绝,也没得闲空吃个少许。一天除了酒,竟滴未粒米未,不过他二人如今也将将辟谷,想来便也是他尚存酒气的缘由所在。
二
李忘生只在案前了两烛火,温茶一盏,香抄卷。未有镇纸压着的几页尚未晾墨渍,乘风而起便要飘得满地,却得两指翩然一握,飞笺如鹤,重卧案间,方才被冷风散的青烟又缕缕腾了起来。案前人抬望去,朱砂殷红压杀淡然眉,人间若问华山之上,何谓不俗之,恐作如是。
尘世多趣,固也纷乱,每每自江湖重华山,皆有洗尘静心之。苦寒清修,俱是求者必历之事,他尝过历过,所归之又总是这白皑皑一片。
谢云闻言却未见个笑,反倒垂唉了一声,夺过他手中筷来恨恨夹了片白生生的鱼肉送到他嘴边,“你这木修个百年长嘴来了也只吐木,吃便是了!好吃就。”
待李忘生了玉清,才觉察今日人倒齐全,往日称病告假者不说一之存半也要有五之二三,前前后后加起来也稀稀拉拉没几双看着抖擞神的。略一思忖,他才把前后缘由串个通透,不知谁人、亦不知何传吕祖首徒谢云今日要来玉清讲,连带着其他弟也念着如是,告他如此。谢云江湖名声亮堂,图结交者说是从长安排到华山也未言过,人却名也似般云飘雾走难寻难跟,分明合该华山修者近楼台先得月,谁知苦也了却连他衣袖也捉不着一片,若有机会,定是要来寻个攀谈机遇的。
李忘生鱼鲜倒是真,闻言也不再言语,知是谢云辛苦一遭,除开冰破时节,能在此地界尝得一细鲜甜,实属不易。谢云一时也只撑瞧他不声地用膳,闲来好奇尝过两也作罢,捡他案上誊抄的书卷看个不知尾,一时无言,不消一会儿便坐不住,已是起不再多留。
诚如谢云所料,此时日已尽落,太极殿窗边便透着一丝灯火浅。推门而,一丝素淡木香并着墨臭,与冷风错了个肩。零星雪粒合着冷风倒灌而,来者匆匆,风便也急。
,已不拖沓多言,背着几尾鲈鱼便运气而去。有邻里观摩谢云掀浪捉鱼半晌,掐指一算这洛阳东郊往华山,寻常车也要行个一日一夜,河海之,一日开外便不得,如此神通,真乃仙人之能。
洛阳往华山,实则最紧的路便在当,若了华山地界,他便无需之过急。是踏云逐风,日行千里之姿,若轻功功底差上几分,定是气海亏虚,连连不支。谢云却已将逍遥游熟三脉,偶尔停调息片刻和缓气力,便又是纵而走。
谢云要四周游,自然是谁也寻不着的。华山之上装不他,这会不知已在哪片蒹葭里卧船随波,凭风定向。或寻个乐嘲哳的酒楼茶馆,蓑衣斗笠着,听江湖风云改换话本评书。再者便是旧交碰面,三言两语换醉拍阑,把酒言,兴起乘风剑,兴满挥袖便归。如此这般,难与外人尽。李忘生只重着莲冠,取经书两三,着人回了前,起赴玉清讲。
可惜,莫说是小言小语传他如何,就算是板上钉钉之事,他谢云若不愿去便懒得施一瞥。讲什么坐忘什么大,不如他洛阳大牵条老驴,听个铜铃响好过自在仙。李忘生前脚嘱他莫忘了今日事,后脚他便踩松蹬鹤飞了华山,如今扎在哪、何事
要真细说这讲一事,本算寻常。奈何这玉清玉叶金柯攒攒簇簇,向之心莫说,背地里怨声载居多才是真。清修莫过吃苦,何况肤俱累,不似往日衣住行样样周全,本就是被迫来这冰雕玉砌的苦寒地受累,自然无心学他个一二三四。
纯阳本也只对这些个寄名修行的外门弟睁一只闭一只,是相安无事即可。奈何来清修一遭油盐不也无从长,便有几次三番不得首肯归家的玉叶闹上几通。没法,又只得在玉清安排了讲经事宜,着几门弟把那书中黄金屋拆了磨碎,颜如玉也取了权作噱,兑了随了风指望能耳心个一星半罢了。
背篓中的鱼此时便是已死绝了,因着他回得及时,肉质倒是未变。脍,用葱,秋用芥,但鲈鱼吃也是吃个鲜,无甚累赘也好。谢云取来案上磨得尖亮的剖刀,自鱼尾逆着两薄磷细细刮去,执了刀斜腹,撇净脏,取净洗净,再剃鱼骨,去切片,一条鱼留能分实则不多。
如此这般,待行至华山脚,日渐无,他亦是长气。寻了两三净雪覆于鱼,冰雪之地,已无需忧心鱼鲜不鲜。
谢云惯是来去如风,说走便绝不拖沓个一时半刻,话未落,人已拎着剑推门而走。李忘生与他言,中却未咽尽,礼数种种,如规如矩,断不会教他着吃便开声张。待他咽,朗声句“师兄莫忘了明日讲……”谢云闻之与否,俱不得而知了。
“师弟,快瞧师兄给你带什么了。”他每每如此一说,就定是从前还未给他带过之。盒鱼脍晶莹雪,望之令人指大动,李忘生施过一却,“师兄山一遭,风尘仆仆,可有用膳?”
未因唐突之人唐突,属实是已习惯后再习惯。若问整个纯阳谁最好门也不敲便推门而太极殿,数谢云外还能有谁?他便也知李忘生不会语他,肩尚带雪,已拎着盒坐在他侧。离得近了,檀香便也了些许,和他上了一路也未散尽的江湖酒气混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