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一层地为自己褪一玄纹锦服。
李忘生手上不急不躁地动作着,一双温温柔柔地瞧着他:“师兄穿着黑,也是气质卓然。”
其实谢云这衣服穿了没有十天也有七天,一路行来尽挑些山爬,虽不不冷,没什么汗,却也因养成了每日换洗的习惯,总觉得上黏腻不适。
可他无论多么狼狈,即便衣摆挂着黄的泥土,颊边沾着腥臭的鲜血,在李忘生的里,似乎都如谪仙一般,丝毫不损执着的崇拜与偏。
谢云到了这时,才稍微觉得有那么懂了李忘生。
他将手伸桶里沾湿,为李忘生抚去细密的汗珠,见他唇上沾了几细黑的发丝,也顺手拨到颊畔,与那缕黑亮柔顺的鬓发归置到一起。
可他只是轻轻了,便见到指尖染上淡淡一层黑。
“咦?”谢云不禁奇怪,挽起那缕长发,低细细查看,“这是什么……”
李忘生却是一反应过来,双目猝然睁大,猛地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扯回自己的发,惴惴:“没什么。师兄快来洗罢,一会儿又要凉了。”
奈何人太老实,谢云一便知他有事瞒着,沉脸:“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忘生见瞒不住,犹豫了一会儿,才不安地望着他:“只是白了……”
谢云大震,伸手去摸,果见指上沾了被气蒸腾的黑,而那泼墨般的青丝,竟褪了,隐隐现些灰白。他忍着心痛,咬牙问:“如何白的?”
李忘生与他对上视线,犹豫着不肯作答。
他不敢说原因,谢云也大致猜到了些,角隐约透些红,追问:“可是我们决裂那时——”
话说一半,却再也说不去了。
李忘生垂目光,低喃:“忘生……真的后悔当初那么对师兄了。”
谢云轻抚着他倾而的一青丝,:“英年华发……说去谁人能信呢。”
李忘生有些怯怯地捉紧他的手:“忘生已买了最好的染发膏,药房的掌柜说,是药王孙思邈先生写的药方,用一段时间,慢慢就好了。师兄,师兄会嫌弃忘生吗?”
谢云知他不愿多说,只好也捺来,自镇定:“怎么会嫌弃。忘生怎么样都好看,师兄都喜。”
李忘生这才松了气,面稍霁,又轻轻扯了扯他的手指:“师兄要一起洗吗?忘生把发扎到,这样就不担心里沾上了。”
谢云心隐痛,比之那夜听到李重茂与李重福将自己当政治工的谈话,甚至比之当初以为自己被师门背叛抛弃,都要更为难忍。若说最初听了李忘生的解释,到李忘生愿断绝师徒关系以证清白,他犹还带着些怀疑和猜忌,到了这时候,却是一分一毫都不愿再去对师弟的有任何亵渎了。
李忘生对自己的,不应受任何质疑与伤害。
没有人能够怀疑他的一颗赤诚真心。
——他谢云,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