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围的那夜,青起初乘夹在他们中间,
“阿史那这小胡贼,着实可恨。不但害了郡主,害得我也不轻。你舅父又何尝不想苏武,他便是也将我赶去北海放羊,十年八年,我半句话也无。他却拿刀我,我若是不应……”
令狐恭之是河西治所,条件更好,自是将她送去那里休养。
睡也睡不着,今夜再去令狐恭那里,又嫌太晚。他在收拾来的旧日住床榻上辗转,想起金乌骓,更是无法眠。
崔嗣长长叹了气,满脸沮丧。
这时一名使老仆送方煎好的药。
“舅父实在该死!该的,不该的,都了。叫你笑话。好在胡人也无名节之说。有了这些,她往后再找个男人嫁了,也是容易,省得耽误青。”
“罢了罢了,也怨不得人。和你父相比,舅父更是可鄙。只怪我自己。孟曰,守,守之本也。左传云,圣达节,次守节,失节。你舅父如今是失节之人。他不来还好,来了,我怕是要寻地钻去了!”
裴萧元在崔嗣面前自然说无事,崔嗣这才放心来,叫他早些去歇息,不用再陪自己。裴萧元应了,起正要离开,忽然听到崔嗣又叫了声自己,停步转。
郡守府里,从前人便就不多,裴冀离开后,人员更减,如今只剩两三个饭扫地的老仆。这老仆自己脚也不灵便了,过门槛时,险些绊倒,幸好裴萧元见机得早,冲去一手接过药碗,一手托住老仆,这才救人翻碗碎。那老仆极是惶恐,连连告罪。裴萧元叫他去,自己将药送到崔嗣面前,看了住。
他来时日不短,一年多了,公主在他离开前有的。孩儿长得快的话,想是都能坐爬了。公主在长安便是再忙,也不至于忙得连来信告知他是男是女都没时间。崔嗣见状,知他必和公主了问题,见他说不来,不再追问,改问他有无受伤。
这里虽也算是郡守府中最好的一间客房了,然而经年空置过后,窗摇墙裂,日暮之后,更显屋烛影黯淡。
他不提还好,一说这个,崔嗣便面惭,摆手:“休再提此事!你舅父谨小慎微了一辈,临了却这样的事,为了偷生,投敌为官。我是没脸再见人了,这里已是极好。”
苦难当。
崔嗣叫他开箱,从里拿一包金,原来是托他回若是再遇承平,便代他将这些转给此前那个在狼庭侍奉他的胡女。
狼庭之人确不似中原那样有着诸多理或者规矩束缚。收继、蒸报都是理所当然,不但如此,丈夫若在外长年不归,妇人便可留宿过夜之人,生儿女,以壮大家庭,丈夫即便回来,往往也会将新生之人看自己儿女养大。承平于男女事放,和这风俗也不无关系。
“舅父为何不去节度使那里养伤?无论住还是郎中,皆好过此。节度使此前和我几次消息往来,都特意提及此事,你不去。若不是他自己也在养伤,必亲自来此接你。”
别人也就罢了,崔嗣最担心外甥也瞧不起自己,听他如此安,神也颇为恳切,心里这才舒解了些,又说两句,忽然想起一事,问公主所生是男是女。
当日被承平划伤的伤不浅,一直没能好好将养,至今还没痊愈。他自己很早以前伤了的手也痛。到都痛。心非但没有半缓解,反而愈发烦闷。
裴萧元顿时又哑无言,糊糊地搪了几句,说自己暂时还不清楚。
“我听青提及,实在替你兴。想来你伯父应早就知晓这好消息了,不知该多喜。”
裴萧元见他说完便扭过,面愧,又拂了拂手,示意自己去,显是不再多说此事,只得作罢,应了声是。
“万幸人无大碍。昨日听人回来说,长公主派来接的人已在路上了,不日便到。等接回长安,好好加以调治,但愿能早日痊愈。”崔嗣叹气。
他份使然,一向看重名节,如今深以为耻,也是人之常。短短一段时日,裴萧元见他神态委顿,再无从前半名士之貌,怕他万一放不脸面,真想不开,忙哄:“舅父不可过于偏激。此前不过是忍辱负重,以图大事罢了。勾践事吴,汉昭烈帝也曾投公孙瓒袁绍刘表乃至曹孟德。诸如此类,数不胜数,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舅父大节不失不说,还舍救郡主,公主和长公主还不知如何激舅父。舅父万万不必妄自菲薄。”
他来,对着小心看自己脸的青,胡乱吃了几饭果腹,只觉浑上发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