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卿意识到景元想怂恿冲虚,便开:“在座的都是熟人,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和景元分别不足廿年,尚且……尚且……”彦卿卡壳了,双颊泛红,他说,“我和他一想到还要再次分别,便心如刀割,只恨时间残忍。想来那些百年未见的侣,哪怕人鬼殊途、再难同床共枕,也同样不愿再分开了。”
符玄:“正是如此。在虚陵,生者虽不能直接接冥界,却常常见到这些无人驾驶的舢舨从虚陵各码发,如果说虚陵仙舟是母舰,那么这些舢舨便是迅捷的舰,负责接引于其他仙舟或域外逝去的魂魄返回冥府。说来,我这次赶不及回罗浮,也是托相熟的判官、搭了一回舢舨的便船。”
符玄说:“这也是冲虚想让你和我一起去的原因,至少气势上不能输嘛。”
“行了行了,真以为谁都像你俩一样鹣鲽深?”符玄酸,“地衡司可收到不少鬼魂纠缠生前伴侣的报告,执事们正焦烂额呢,问题还是在女不愿再次送走父母的鬼魂、幼妹幼弟不愿与百年未见的大哥大姊分开,更别说那些因战争而曾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难办呢。”
景元便将这讲述了好几遍的经历复述给在场的两位新听众,当他说到李指挥以命换命时,在场人士无不唏嘘。而再之后的浪经历、怎么与彦卿重逢,景元便一句话带过了。
符玄说:“阎王老爷可不你生前杀的是敌非友,只要有过杀生行径,通通地狱改造。”
“对,”冲虚,“说到底,鬼的意愿不是问题,人的意愿才是问题——除非当事活人特别要求,这鬼是不好送走的。不过嘛,我更贪心些,如果地府能只收走那些生前犯了罪的鬼,那才叫妙呢,是不是?”
景元赞同:“是,希望就像闷烧的火种,燃它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失误,一个快速的摩;要熄灭它,却费劲多了。”
“要是仙舟人都怕鬼,那倒是好说了——问题在于仙舟人太长寿,死了几百年的鬼都能找到生前的亲朋好友,除非同室戈之辈,这些鬼魂的家人们都是很迎它们回家的,现在连什么‘鬼魂亲属互助小组’都如雨后笋……我若是一意孤行,只听阴间卿相的指令,而不听阳间布衣的心声,我这天门外十亩良田,第二天就该坐满了抗议的人群。”
“说地府设备年久失修,通往各地狱的浮梯和鬼
符玄惊讶:“阎王三角恋?!此话当真?”
“天地不仁,以万为刍狗——真算起来,本座为云骑献计良多,后一样跑不掉。”符玄不顾三位男士哀叹的心,将话题扯回来继续解释,“何况,就算鬼魂们有害人的企图,也没有实际伤人的能力。毕竟魂魄没有实,又只能在夜间行动。虽然确有几只不安分的,总在长乐天的牌馆外故意冻伤牌友,好在地衡司早有准备,在公廨备置了百万勒克斯的光灯,这灯效果虽比不上十王们用的分魂手段,但也足够暂时分离三魂、让那些惹是生非的鬼消停一阵。”
“——等等,之前就一直在说‘舢舨’,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彦卿举手发问。
“说不上了解,但有一倒是虚陵街巷尾的共识:十王司老早就有人手不足的问题。”符玄,“听说第三次丰饶战争前还尚且勉运转得过来,后来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压力太大,离职了一批冥差,许多舢舨就此荒废——”
彦卿终于忍不住问:“听这话的意思……现在将军不想送亡魂离开了?”
景元微微挑眉。
“说到这个,”景元说,“我早想问,你在虚陵教书育人十载,多少该比我们了解十王司。”
“那么冥府还是在虚陵某咯?”彦卿又问。
冲虚皱眉:“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十王司不隶属六司,又油盐不,如果可以,我不想忤逆阎王。但另一方面,呼啦啦跑来十万条鬼,我也得考虑活人的心。
前德有害、而被阎王押地狱的鬼,剩两成左右是云骑同袍……”
“怎么说?”彦卿问。
冲虚更是激动:“我,这帮家伙净想着坑老!祂们当初可不是这样解释玩忽职守的原因的!”
彦卿听得有些悚然,他还想提问,冲虚和符玄却要景元分享第一殿况,彦卿只得闷闷住嘴,心想回家问景元便是。
“也不能这么说。”符玄摇,“虽然同样辖十王司,幽囚狱是在虚陵,可冥府却不在虚陵,因为冥府已经不属于活人的空间了;这些舢舨也和押送活人重犯的星槎不同,虚陵人常见它们于虚陵码发,却不曾见过它们返回虚陵。”
他越过符玄看了看彦卿。
景元摇:“这我不能保证——说是谈判,但我们的筹码太少。”
景元与彦卿不禁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冲虚,冲虚已听符玄说过此事,此刻只是无奈摇。
景元看了看符玄,符玄示意他说,景元便:“彦卿,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我离开家后的经历?我在码搭了一艘船后,就这么走到冥府第一殿的。——我想,那艘船便是负责接引的舢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