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是个极晴好的日zi，宜破土、宜ru宅、宜嫁娶。

        gong中遣了嬷嬷来为她挽发上妆——姜氏阖族倾覆，谢贵妃为儿zi的ti面特许她从谢家chu嫁，大婚事宜也吩咐谢夫人一力cao2持。

        陶嬷嬷为她沐发，再指挥着小gong女们用棉布将发丝绞gan1。香云扰扰铺满一地，蝉鬓鸦青，光可鉴人。

        陶氏执一把小梳zi不紧不慢地替她梳理，“……gong里说mei人儿，都dao是‘朱颜绿鬓’，可见女zi的长发最是要紧，护理不得当，如那gan1枯的蓬草一般，十分颜se也去了五六分了……姜娘zi万勿心急，容老nu缓缓为您梳妆……”她觑了一yan悬黎的面se，又笑到：“昨日讲的规矩，娘zi都还记得罢？咱们七王脾气大，yan里可rou不得沙zi。”

        饶是悬黎见识不少，想起那规矩也还是羞涩得紧。

        大周闺训严苛，越是ti面人家的女儿越讲究恭敬驯服。别说是她一个妾室，就是萧王正妃，也得先褪xia裙ku挨了闺责，才能和夫主行合卺之礼呢。

        她垂xiayan帘，便看见了那放在妆奁旁、连夜赶制chu来的陪嫁规矩。自然也是谢贵妃赏的，二寸宽一尺长的一gen板zi，木料是红酸枝，一面镶两条银丝，手柄上刻着“贞”“顺”二字和一些细小的花纹。

        正瞧着，冷不丁传来嬷嬷骤然严肃的声音：“娘zi请照着顺序复述一遍罢，说错了就休怪老nu无礼。”

        悬黎心xia一紧。她虽不受chong，也是在gao门大hu里长了十几岁，见过、受过的闺刑都不算少。偶尔遇上嫡jie发难，连那羞人chu1也尝过几回藤条。可是如今，光天化日不说，shen边都是来来往往的陌生侍婢，自己还衣衫华贵一副新妇装扮……悬黎嗓zi里像堵了团棉花，一时竟说不chu话来。

        陶嬷嬷又cui促了一句：“娘zi不肯说，是想现在就亲shen尝一尝吗？”

        她koukou声声叫的是娘zi，语气却与驱使牲畜没什么两样。而自己虚度十几年，从来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悬黎忽然心凉了一瞬。

        她正跪坐在床榻上，面前陈列着一整套金平脱鸂鶒纹朱漆妆奁，盒中红蓝宝石相映生辉、金筐宝钿波光liu转。

        秋阳穿过hu牖，在素纱中单上投xia绵密的花纹。

        而昏礼所用的大袖连裳已经在竹火笼上摊开，其xia置着涂金银熏炉和五足香盘。

        镜中倒映chu床榻四围的青绿画屏，满室宝光闪烁，真如金乌碎裂于山shui间。

        这是长安谢家，是齐国公、开府仪同三司、骠骑大将军谢纬的府第，是她平生仅见的gao阁丽宇，也是她大胆搏来的、如今已唾手可及的富贵前程。

        姜悬黎不是餐风饮lou的仙zi，在闺中时也曾想为自己谋划一个如意郎君。后来她年岁渐长，又窥见恒州歌舞升平xia的种种不堪，便晓得姜家倾覆是早晚的事。shen为女zi，想要逃避悬首东市、沦亡北里的命运，便只能攀一桩婚事tiaochu火坑。

        如今嫁与萧王为妾，也算是求仁得仁。

        那还有什么可矫qing的呢。受嬷嬷提dian、被夫主教训，对于大周女zi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qing，像日升月落一样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