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这琴是令尊砸断的?”
我记起她锦里的短笺上那手漂亮的梅花小篆,现在有闲练这般费时难写的字的姑娘并不多。墙角搁着一把断琴,折成两半,断弦散落一地。
怀玉乍然发亮的睛和明媚透明的笑容总让我抑不住地心动,让我想起朱门里贵人们小心珍藏、轻拿轻放的琉璃玉,易碎,却得不可方。
“我爹?”她笑了,“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我喜大漠上的孤鹰。”她说,目光明亮清透。
我徒然有些羡慕她。我不记得自己可曾这般不容置喙地信任过什么人,兴许曾经对老有过,兴许从未有过。怀无涯在江湖上翻手为云覆手雨,搅得多少江湖人不得安生,却用这座与世隔绝的大雁塔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女儿的净若琉璃。
助她的最后一回,往后我们同这位怀家大小再不会有交集。若是再相遇,不是相敬如宾的陌路人,便是刀相向的敌人。
我脱而:“那么令尊呢?”
一旁的桌上搁着一幅半成的画,还有两幅字。笔墨丹青齐齐列在案上,砚台里的墨还没有透。
檐角的铜铃被风响了一声又一声,站在这样的地方,可上的天竟比在平地上看起来更更远。
“我知。”怀玉没有回,声音落落似碎冰,“可谁说杀客便不能是大侠?大侠就不会是杀客?”
“比薛无衣还好?”
“恩。”她的睛发亮。
“鹰飞不这片天空,逃不脱猎鹰人的弓箭,免不了受冻挨饿。”
“错了,鹰不自由,也不快乐。”
“是吗?”怀玉轻轻笑了,望着窗外的如洗碧空,“可我好想像孤鹰那
怀玉划着轮椅到墙角,轻轻抚摸着膝上的断琴。
我低看着她纤细瘦弱的肩膀:“姑娘可知,薛无衣只是个杀客,并非什么大侠。”
“爹爹叫我多看看这江湖,他说我不能习武不要紧,会执掌江湖就好,别的他会帮我摆平。”怀玉推开窗,从九层大雁塔上俯瞰塔的熙熙攘攘。
“爹爹说,我是他怀无涯的女儿,怎么可以老捣这些大家闺秀才喜的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我记起,案上那副未完的画上就是一只展翅的鹰。
“可是雁姑娘,江湖到底是什么样的?”她问,睛终于又亮了起来,“是不是真像话本里讲的那般洒脱自如?我问过薛大侠,他没有回答我。我看他来去自如、飞檐走的模样,定很是快活自在的吧。”
“为何?”我问。
“……为何?”
“自由,快乐。”
何况江湖本也无甚确切的说辞,江湖人怎么样看,江湖就是怎样的江湖。
她把断琴搁回墙角,再没有看一。
“不,”她笑了,“是我砸断的。”
其实怀玉是懂江湖的。
风起了,她的长发盈空。
她说“谁说杀客便不能是大侠,大侠就不会是杀客”的时候我就知,其实她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