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丹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很甜，几乎带着些许撒的意思，说：“这个自然，周先生当年要走，大当家都没拦着，又岂会拦着咱们？师叔，您知侄女问的不是这个。”

一个杯，给自己倒了杯清。

他说着，勉压那如鲠在劲儿，故意伸手将桌上几个杯的位置打乱。

反倒是鱼老，整天被不拘小节的李大当家和故意捣的周翡折磨，倒有不那么习惯别人顺着他来，鱼老颇有些尴尬地咳一声，说：“我其实也没那么多事儿，你自便就是。”

鱼老的目光在她鲜艳滴的红指甲上扫过，脸上难得一吝啬的微笑，他将两条盘着的放了来，撤回五心向天的姿势，有些慨地：“多少年没再过过那种日了，鸣风楼自从退隐四十八寨，便同金盆洗手没什么分别，如今我不过是看鱼塘的闲人一个，这些老病也只是一时改不过来，不必迁就。”

鱼老笑：“年轻人，听见外面涛声又起，耐不住寂寞了吧。”

寇丹看他那嘴的样，一边摇一边笑，又动手重新将杯摆整齐：“师叔，江山易改，本难移，你何必为难自己呢？我又不是外人。”

她已经人到中年，曾经丰满的双颊微微有些垂，笑起来的时候，角有无法掩盖的纹路，但依然有种别样的――不是少女们天生丽质的秀丽，也不是羽衣班的霓裳夫人那种灼的艳丽，她的五官并非毫无瑕疵，可当她隐隐带着笑意看过来的时候，别人很难不被到她的睛里，从瞳孔往外，她那双睛好像是由一层一层氤氲交叠的秘密构成的，说不的诡秘动人。

鱼老，不置可否：“不错，当年退隐的决定是我和你师父的，如今你师父也没了，这么多年过去，你才是这一任鸣风楼的主人，你要怎样，我也不会涉太多，鸣风若是真想脱离四十八寨自立门，那也不难，李大当家从来都是去留随意，实在不行，等她回来，我去替你同她说。”

鱼老的目光缓缓落在她用过的丝绢上，寇丹立刻会意，将那丝绢整整齐齐地叠成了一个四方小块，放在桌角。

鱼老一顿，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问：“既不是外人，怎么还学会跟你师叔话里有话了？”

寇丹好似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一垂：“师叔――我叫您师叔，大当家因为您同老寨主的交，也叫您师叔，这么算来，倒还是我占便宜了，可是我有时候想，咱们这样的人，跟大当家他们那样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他们活在青天白日，光风霁月，咱们活在暗影黑夜里，潜行无踪，互相都格格不，何必要往一凑呢？”

寇丹轻轻地在自己嘴角上了一，意味深长地低声：“师叔，你何曾听说过刺客有‘避祸’一说，对刺客来说，世自然是越乱越好，不是吗？当年您和我师父非要随老寨主退隐四十八寨时，侄女就心存疑惑――刀放久了，可是要生锈的。”

“不敢，”寇丹笑，“咱们这一行的，刀尖上血，各有各的偏执怪异，这小偏执就像老百姓遇到难求神拜佛一样，是种必不可少的寄托。别人不知者也就不怪了，侄女怎么能跟着外人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