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者,生人心者也,动于中,故形于声。琴声是一个人的品格,如果是陛的琴声,便也会引领着时代和朝廷的品格……”楚嫣恍惚中,又像是回到了那个温煦的午后,犹如她的梦想成真。她看见指尖从弦丝上捻过,却有一痕似的光阴,顺着琴弦永远去,“……臣忍不住便会揣想,如果陛会抚琴,该是怎样的品格……如果能让朝野都听到,又该有多少人,为陛而折服。”
叶墨怒不可遏,这个年老的名士一向面优雅,很少发这样的火:“她靠着嫁给你把名声洗净了,以后还能压得住?阮家人忍了多年,这一终于找到借,翻过气来了。先帝借机罢黜她,是什么意思,你敢说你不明白。我们谁的话你也不听,就要娶她——有时候,我真怀疑,我扶持你到今天,是扶持了一个白狼来。”
而在天光和月光都无法照亮的地方,夏初匍匐在一片黑暗与混沌中,向意识的深渊里,不断地沉沦去。他伤势太重,被拖回囚室之后,烧不止,几乎死去,却还没有死。勉活在遍的刑伤里,腐肉烂,手足残废,无可企盼,只能盼着斩颅的一刀。可白刃分明已经悬在他,却冷冰冰地俯视着他尊严尽失的挣扎、生不如死的痛苦,迟迟不肯落来。他觉不到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只有无穷无尽的漫长梦魇,犹如鬼魅,又像黑夜,如影随形,遮住昏暗的视线,窒着鼻,缠缚住四肢,将他渴望湮灭的魂灵,不容挣扎地绑在残破的躯壳上。
他迎向叶墨的震怒与失望,那样的光,在多年以后的日日夜夜里,一刻不停地质问着他:“……老伯,没有过错,没有害人。不能因为一个人是谁家的儿女,幻想她将来会怎样,就不公正地对待她。我对先帝激敬仰,却绝不能认同这件事,也执意要辩驳到底。”可是,那时候,他还有着近乎狂妄的持,让他能对着天地神明,也对着自己起誓:“——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我发誓,不会有那一天,我绝不会让那一天发生。”
就算他没有执着的妄念,没有力争上游的望,他一旦立誓言,也必须要有了。他知自己的退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注定不可以只
那天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天地一片晦暗。他白了一半发的老师,突然闯金吾卫的官衙,风度尽失地把邸报丢到他的面前。
得的外表是一片怎样的泥淖。她层层叠叠的礼服,还遮掩着新鲜的伤痕,正在肌肤深隐隐作痛,像警告,也像提醒。她上还带着另一个人的印记,难就可以清白净地重新开始,像她无数次的梦幻一样,挽着明月洁净的光辉,向熊熊烈火中纵跃,化为灰烬:“……陛,您会抚琴吗?”
青年侧望着她,回答说:“未曾学过。”皇帝伫立在夜里,庄严的仪容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影。他很沉静,耐心到看不期盼;或许早已被绝望淹没,却还固执地维持着矜重的姿态;他其实比她还要小好几岁,却怀着翠竹般的顽和毅,孤注一掷一场豪赌——如果他不是这般年轻,还生在这样的末世,或许也能成为什么人的月亮,在长夜里照亮前路。
他俯拾了起来,翻了一翻,是今年官员升降的旨意。他明白了叶墨的来意,说:“老伯,既然都有主官举荐,吏许可,上意允准,此次升迁,并没有逾矩之。”
叶墨怒极反笑:“长平侯,存心跟我这个老装傻是吧。你没有党争之见,朝堂上就没有党争了吗?你为了义娶了她,你以为她会激你,听你的话吗?她多年不得志,还不知怎么恨呢。既然已经了对不住她的事,就该让她从此不能翻,找不到报复你的机会——恩的话免了,我哪里敢盼长平侯报答。你放一个满腹仇恨的人来,她只要一朝得势,我们这些遵循先帝意思,压制她的家族,阻挠她不得升迁的人,便是刀之鬼。如果有那一天,希望你还能有一分良心,可不要忘了,你如今是怎么一意孤行的。”
他心中一痛,可他这样选择,便该料到要承受师长的误解和憎恨。他纵然倾吐心扉,也不敢期盼理解:“老伯,你从小看顾我,教我读书明理,一路提携照拂,在永世不忘,也会竭尽所能报答。但在心中,并没有党争之见。当年那件事,本就因在而起,是在害了她,众铄金,无法可想,未能替洗刷冤屈,在长久以来负疚在心。如果婚姻之约,能够稍稍挽救她的声名,只要愿,在就必须这样,这是义。老伯,官员升迁是吏之事,我从来不会逾矩替任何人要官。现——只是因为洗脱了分污名,便得以升迁,那便是顺理成章之事。过去那般,才是不公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