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只裹着一件单薄的斗篷,又冷又痛,全抖得厉害,泛白的嘴唇也要抖得张不开了。她哽咽着,字句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我不,不知……那就是我随手写的……这,这分明是加之罪……”
苏云坐在一旁,一语不发,显然是默许了。他正对着刑室里的景,无回避柳梦不可置信的绝望目光。苏敬之,苏云!如果她还有力气,如果她的双手双脚不是被刑吏重新镣铐里的话,她几乎要冲到他的面前,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了。她崩溃地哭了来,她有很多年不曾这样哭过了。都是他亲手带给她的威胁与苦难,击碎了她最后的持。恐惧与怨恨的光,像沉甸甸的乌云压在眶里,化作安静的雨一样的泪,变成锋利刺的刀,深深地扎在他的心上。
见到苏云理屈词穷,无话可说,不得不认同他的法,卫宁终于到了满意。似乎他将苏云带到此,就是为了证明他事的合合理。想必卫宁自己也清楚,这种证明,对洗脱世人加诸于他上的恶名来说,犹如卫填海,毫无意义。可是,这位二十年前京城名士的领袖,十年前誉满江南的地方官,显然要比世人心中的酷吏卫宁,更加看重自己的名誉,因此不惜这种徒劳无功的努力。
“啊――!”柳梦的咙被泪和惨叫哽住了,上气不接气,额用力地抵着,全无理智地抵抗着铺天盖地的剧痛。这是她本不堪忍受的酷刑,毫无意义的字句,也全然支离破碎。然而苏云正面目睹着这一切,仍然无动于衷。他急于知底细,比起活人所受的折磨,一份确凿的供更为重要。这时候他与卫宁并没有分别,都用着旧识的鲜血铺满自己宽阔的仕途,甚至麻木得不到愧疚与痛苦。
掌状词的书吏上在砚台上蘸了蘸笔,记了起来。
柳梦无力地伏在刑架上,冷汗顺着发淌了来,只有悬吊在的手臂徒劳地牵拉着她的躯。她没有办法了,终于不得不投降,忘掉自己言语的后果,将自己所经历的事和盘托。无能为力便是她的罪孽。如果这一连串词句拴着一个又一个血成河的悲剧,也只能祈盼上天让它们不要发生:“……我自己写的题跋,原本只有两句,后来……”
大抵在无边无际的绝望中,在苏云淡定自如,若无其事的注视中,她也发觉自己的守不堪一击,毫无意义了。
第二刑杖砸来的时候,柳梦用尽全的力气寻找到自己的,在撕心裂肺的惨呼中喊了来:“……我说!我都说!”
“既如此,大人请坐,与官一同听审。”卫宁官阶低于苏云,方才苏云一直不坐,他虽然是此的主官,也始终不座。这时候苏云表听审的意愿,坐了首的客座,卫宁才一撩官袍,坐在了堆满卷宗的桌案后,“周从事,钢鞭太轻了,换成讯杖,――在苏大人面前,还是用合制的刑吧。”
苏云表面上不动声,心中却越来越焦躁。柳梦显然知什么,却不肯说,这便是要把他们两个人都置于死地。他心一横,了:“此案听来与在有些关系,可在到此时,还是云里雾里,也想落个明白。唯今,也只有柳西席知这里面的缘故了。――澹继续审吧,在无话可说。”
刑吏固定住了她的双手,将苏云在她手中的斗篷,也从她的肩扯。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蔽的东西了。昏暗的灯烛仿佛他陈旧的心病,在挣扎中苏云看清了她柔赤的,今时今日却被锋利的钢丝割破了千百,有的已经暂时凝结,有的往外渗着血,鲜艳得目惊心。沉重的黑漆杖刚一搁在上面,柳梦就疼得浑发抖。更不要说,要把木重杖举起,挟着好几斤的重量往砸了。
了一个角尖里――恐怕这角尖还与他有些关系,她心有顾忌,所以才闭不言。可是毕竟柳梦远离世事已久,不通官场上的理――如果她再固执己见去,不肯开,那便坐实了书信的嫌疑,不仅柳梦自己死无葬之地,就连他也难在大司面前自辩清白:“贤妹,你说。”
卫宁一扬袍袖,笑了来:“大人,便是如此了。官想顾念旧,可不上刑,又有什么办法?”
卫宁了,周从事一声令,那两手臂细的讯杖便从她的伤痕上移开了,咚的一声杵在地上。现在,新鲜的血,已经将黑的杖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