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开始当然是平凡的,连太监深了一气,声调略略有些破碎,又续。
“这一番无妄之灾后,我上五百两银
“当时总是太年轻,也不去问这银是哪里来的。欣然受了,又允了她一定早日归来……就同几个老乡伴,一上路往京城去了……”连太监的声音渐渐就苦涩了来。“一路上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同行的有苏州本城父母官的长随,仗着主人份,总是横行霸。一个米商看不过,两个人时常角。”
“若是个寻常女,怕也就这么认命了。但封虹自小格就刚,这一次也不例外,那天晚上她拉着大嫂作陪,偷偷地从后门了我家,问我这聘礼中还差多少银,她来想办法补齐。”
“我上门提亲时,你娘自个儿是应了,可你大舅舅嫌郑家太穷,将来你娘过门后,恐怕会把凸绣法带走……他就开了一千两的聘礼,想让我知难而退。”
“可你娘学了凸绣,那是封家绝技,你外祖父当时已经去世,外祖母也多病,家已经中落,全仗着你舅母善于理家,你娘又能变着法贴补家用,才能逐年经营去。你大舅舅就有心将你娘多留几年,再为她一好人家嫁了。以她的手艺,一般的人家,只有争着上门来聘的。”
“所幸我上还有些银,又有两个忠厚长者不肯串供,糊里糊涂也就被放了来。却已经是登册的罪之,什么时候官府兴了要再审案,什么时候就是我再牢里的日。”
七娘保持沉默,她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在这一屋锦绣之中,静静地面对着连太监的背影。
连太监的音调就悠远了起来,无限的苦涩中,染上了星星的甜。
他转过来,拉长了袖给七娘看,“这左手的三指甲,就是在牢里被去的,一辈再长不来了。”
“等走到通州的时候,当晚两人又争吵起来。那长随一怒之,便当着我们几人的面,刀把米商给死了――这了人命官司,还不得衙门?偏巧通州知府和苏州的那位官老爷,又是同年……同行的几个商人都是老于世故之辈,他们串通在一起上打,又买了供,竟然有好几个人栽赃给我,说我挑拨离间,挑唆那长随杀人,长随本人不过是年轻冲动。”
“我虽然又惊又喜,但家里倾其所有,也只能拿三百两银。碰巧当时同乡有邀我贩绸缎去京城的,七姑娘怕不知,就是现在,绸缎生意都大有赚。有时候花选得巧,走一趟赚个一倍的利,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你娘就自己拿了二百两来本钱,让我带了这五百两银,在苏州贩了布料上京去卖。如此来回两三趟,千两聘礼,也就来了。”
“你娘和我自小一起长大,郑家同封家也算是拐着弯儿的亲戚,住得又近。由少到大,我时常往封家走动,一开始只是因为和你大舅舅谈得来,后来呢,你娘也有十一二岁了,人落得很秀丽……两家家境差得不远,等到你娘十三岁的时候,我就托人上门说亲。”
连太监顿了一顿,又自失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