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陆桓城或许不会回来了,又或许从到尾……本就没有回来过。这座藕花小苑只是一样制滥造的赝品,不是他们真正的家,更不在阆州城。他还被囚禁在穷山恶的杉林里,依赖着旖旎的幻觉而活,整整五年,始终着同一个循环往复的梦。
时光还很从容,不必急于一时,只要你与我仍在一起,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晏琛知自己大约是病了,病得不轻,可他不敢告诉陆桓城。
嗓里诡异的渴突如其来,他必须喝很多,喝到吐来,才能缓解那火烧似的裂痛。
夜晚陆桓城回到家里,晏琛总能第一时间听见他的脚步声,双眸一瞬亮起,飞快地搁手中书卷,连外衫都来不及披好便门迎接。卧榻旁永远摆着一壶茉莉香片,一碟槐花酥糕,小间里永远备着沐浴用的汤与皂角,连晏琛自己的……也收拾得清清,任他予取予求。
如果陆桓城一定要走,他就别无选择,只能躲竹里,昏昏沉沉地睡上大半年,直到陆桓城从夷南归来。
洗漱的动静。不一会儿,房门开启又关闭,传来极轻的一声“咔哒”,心脏跟着一沉,便知新一日难熬的等待开始了。
等他回来,踏实地睡在边,才好一场安宁的梦。
陆霖在边时,晏琛还能保持七八分清醒,可陆霖一旦若去了别,晏琛独自一人站在小苑里,恍惚间便会看到无数灰白的杉枝伸墙沿,在交错成一张遮天蔽日的枝网。涸土填满荷塘,屋檐悬起蛛丝,砖瓦破陋,旧褥酸臭,猎猎大风破了俗艳的窗纸,也得脸颊刀割般疼痛。
晏琛一直等着他。
晏琛不知这病症还会持续多久。
去秋来,他总在等同一个人,那个人却不来接他。
晏琛悲戚而绝望地看着陆桓城,低声气地哀求:“桓城,你让我跟着你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笋了,等明年……明年的这个时候,你不远门了,我们再种笋……”
正午时分,艳阳移过,焦虑会变得一些。寂聊的午后,日再向西移,焦虑会变得更。待到傍晚暮四合,小苑门仍然空无一人,晏琛静静地盼着,抬望见那片铺满云霞的赤天空,突然就陷了巨大的惶恐。
有时候陆桓城赴宴晚归,披星月拖到时,藕花小苑的窗依然是亮的。
或许一年,或许两年……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悄悄地就痊愈了。
可是现在,他一天也离不开陆桓城。
他这般落魄,连孩也无法亲自照顾。
胡思乱想的念是蒿草,在他荒芜的心田里一丛接一丛地疯长。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
一层又一层重的寒意与湿气盖来,钻骨深,让他冷得牙齿打战、手脚冰凉。
陆桓城同样不知,只要他一门,烈的焦虑就会在晏琛心间徘徊。
不要紧的。
怕扰乱来之不易的宁静生活,更怕陆桓城引咎自责。
便只能在陆桓城归家时紧紧抱住他,让男人熟悉的味安抚自己,然后借着那一儿可怜的抚,熬过第二天新一轮心如灼烧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