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他偎陆桓城怀中寻求庇护,十指交握,彼此细碎亲吻,然而这也成了一场徒劳,没法带给他一的踏实。甚至某一晚,噩梦中的枯黄终于蔓延到了竹庭,三百年苍翠一朝毁坏殆尽。他站在西窗前,睁睁看着大片绿竹接连枯死,枝叶槁悴,铺落满地,只剩毫无生机的焦黄。
他颤抖着转过去,本能地、紧紧地搂住了陆霖。凛凛秋意中,孩散发一清甜的气息,那是生长与萌芽的味,也是晏琛如今唯一的安。
了丛丛荻花,西风里万朵丁香凤尾轻然摇曳,扬一片蓬松的絮海。
阿玄反手就把排骨回了自己嘴里,用力大咀嚼,唇角一滴油:“我认得几株牡丹、海棠、芭蕉什么的,天要多好看有多好看,蜂蝶围着乱舞。一到秋天,稀里哗啦地掉叶,就剩光秃秃一花杆杵在那儿,丑得没看,人嫌狗不待见的,也没见谁像你
晏琛从噩梦中浑冷汗地惊醒,指尖和额一片冰凉。
日安宁如初,毫无波折,可他偏偏……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晏琛虽已修了灵,骨深却仍是一竿竹,他依赖天地四时而活,也比旁人更加惧怕草木萧瑟、万枯衰的悲秋。
那天拾掇荷塘,晏琛看见曾经与人齐的芙蕖一朵朵零落成泥,往昔灼烧似火的花皆不见踪迹,而山石旁一片湘妃竹依然苍翠葱郁,不由得冒了一个念。他想到自己若不是四季常青的竹,而是一朵夏莲,朝夕枯荣,命途艰险,在这寒秋凋花之际……又会变作什么模样?
晏琛沉溺于生死之念,不喜饮,更不思,昼夜郁郁寡。纵然天云淡的好天气,陆桓城说想带他一同策散心、登远眺,他也打不起一神来,只得婉言推拒。
会不会畏寒生疾,终日辗转病榻,只有躲在厚重的帘帐后面怀抱炉才能息,再不能像现在这样,手提竹篓,在藕花小苑自在行走,一个安然的拾花之人?
“嗯。”晏琛低落地应声,“心里难过。”
阿玄端着一大碗红烧排骨来探望他,往榻上盘一坐,嘎嘣嘎嘣地啃起了骨:“竹,你最近怎么回事,不想活了?”
悲秋生忧思,恻怆惔如焚。
晏琛心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哀戚,像一场不名的病症,令他陷了无休止的消沉与低落。
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忧愁刻了魂魄深,陆桓城生而为人,再是他,也始终难以同受。
仿佛不知从哪一天起,心魂里缺失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必须寻到它,填满它,这无端的惶恐才能终止。
每晚的梦境里都充斥着死气沉沉的枯黄,光秃的枝桠在大肆伸展,将天空无地割裂。乌鸦盘桓嘶叫,天际残阳如血。脚边落了无数腐烂的果实,汁横,散发一阵阵人掩鼻的恶臭。目光所及之,一切都在不可挽回地走向凋亡。
“至于么,你们竹四时如一,伤悲秋也这么严重?”
阿玄大方地递来一块肉,晏琛摇了摇,说没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