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生抬望了望映红天际的火光，忽然大叫一声：“不好！”就往着火方向奔去！

尧宁扭间瞥见鹤生诧异的神，便又：“当年先祖福康安军川藏，大败侵的廓尔喀骑军，并于布达拉迎回了一批藏传佛教的典籍并一幅开光唐卡。乾隆帝有旨，命他在独乐寺召集僧大贤，翻译佛经。如今，时过境迁，只剩这一幅唐卡。”说话间，尧宁在一偏殿前停了脚步，轻轻推开。

尧宁不作他想，亦毫不犹豫地跟上。

寺庙里顿时一派忙乱地奔走救火，他二人连忙奔走廊，拦住一个提着的小和尚：“何着火？”

尧宁若还是以前那般霸嚣张不容置喙的语气，他大可不理，可偏偏却是这般柔甚至隐带恳求的语气。鹤生不答，却不由自主地迈步跟在了尧宁的后。

“快敲钟示警！”

两人一前一后，气氛凝滞，鹤生觉得有几分尴尬，便开嘲：“过去这些年我竟不知你对佛理有兴趣，真是枉为人师。”尧宁依旧低行路，只苦笑：“独乐寺历代主持皆与我家有旧，多有往来。只是我少时顽劣，对此不屑一顾罢了。”

独乐寺深四间，最末的客房紧邻厩，离主殿足一里之远，平日里只靠一扇小门，那二人赶到火场却和救火的小和尚们一齐

正当二人百转千回、沉默无言之际，忽然一声喧哗撕裂了一夜宁静：“走了！”

“快灭火！”

那小和尚一脸烟熏，显也是惊魂未定：“厩连着客住的厢房，一大片都莫名其妙地烧起来了！”

独乐寺占地广阔，庭院深深，他漫无目的地胡乱走着，不觉便不知在何。瞥见花木婆娑间有一室灯火，便信步而去。只听有交谈之声，鹤生恐搅人弘法谈经便驻足止步，接来响起的却是熟悉至极的声音：“上师我陷凡尘，方才堪不破，悟不了，放不，可这孽海天，为何独我一人浮沉沦落？”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鹤生呢喃着念完上面最后的一句诗，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痛得几令他窒息。

独乐寺方丈垂目不语，半晌过后才一摇：“佛曰，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红尘诸人尽皆受苦，一两面，岂有他哉？”

“仓央嘉措的诗。这唐卡是这间寺的镇寺圣，也是我富察家的传家至宝。”尧宁暌违多年，再次看它，心中亦是波澜横生。幼时不明所以的诗句而今看来竟字字啼血，每一笔都写就透骨的恨痴缠，一如他此时心境，“我总在想，先祖如此珍而重之地供奉，是不是也因为一段求而不得咫尺天涯的苦恋……”

他的声音低沉而悱恻，鹤生侧，哑然不答，一颗心却忽而漏了一拍。

一灯如豆，掩映着那方唐卡上宝相庄严的胜乐金刚坐法图，指怒目，似要度尽世间痴男怨女，其后绣着的几行字，却是墨深重，有如血迹宛然。

鹤生心剧震，默默琢磨着这句话，一时竟是听得痴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是一袭墨长衫的尧宁走了来，两个人当面再见，却是你不言我不退，齐齐地对望神。末了还是尧宁迟疑地先开了：“先生若是睡不着觉，可否陪我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