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笑:"实话告诉你吧,我不是真命天,皇贵妃也不是真的董鄂妃,就连这位佟妃娘娘也不是佟将军的女儿,这个皇里,到都是幻象,没有一样是真的。朕了十八年的皇上,一直跟南明作战,称永历帝朱由榔是伪帝,可是朕又是什么?朕才是真正的伪有皇帝,大清朝里没一样是真的,从到尾都是假话,是一场梦。而朕,就好比庄周梦里的蝴蝶,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连自己也不是真的。只有你,十四妹,只有你是真的,你一直把朕当成亲哥哥,那么真心实意,从小到大,你的喜怒哀乐,亲疏远近,表现得都那么真实,毫无矫饰。十四妹,你知我为什么那么喜你,一心一意想对你好一吗?就是因为你够真,只有你是真心对我好,不我是不是皇上,你都会把我当成亲哥哥,对我从来无所求,你是这皇里惟一最真实的,惟一的。"
平湖庄重回答:"您是皇上,是九五至尊,天帝之。"
建宁听这话说得云里一句,雾里一句,摸不着脑,平湖却是从顺治门来,就一看他表面上从容平静,神里却有一种难言的哀戚,失魂落魄一般,听他言语,更充满幻灭之意,便有不祥之,糊劝:"名利,皆无止境,人生至难得的,便是"糊涂"二字。皇上又何须太明白?"
建宁与平湖听了这话,面面相觑,俱各慌张,平湖更是忙敛衽跪:"臣妾不知皇上听到了些什么,又想起了些什么,然而臣妾乃是皇上嫔妃,这便是真的。余者何为真,何为假,何来,何去,原不必挂虑。"
"天?"顺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角的泪终于随着笑声震落,"好一个天!连朕自己都不知,朕到底是谁的儿?朕的父亲是谁?朕的帝位从何而来?又将托付于谁?朕的这个帝位,又是否坐得安心?朕是天,朕的一切,就只有天知罢了。"
斟了一杯。顺治啜了一,赞:"好茶!"建宁笑:"不过是龙井,又不是没喝过,何至于此?皇帝哥哥今天的心似乎很好啊,已经许久不见你笑了,终于想通了?"
"没有所谓,没有所谓。"顺治恍恍惚惚地重复着,微笑着,中却已经有了泪意,近了平湖问,"你曾问朕什么是"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朕不能回答。朕连自己是谁也不知,本是"不知我",又何谓"有我"呢?你是朕的妃,可是你知朕是谁吗?"
顺治仍然带着那种古怪的神,笑嘻嘻地:"恰恰相反,是因为朕怎么都想不通,非但想不通,而且看不透。朕活了二十几年,自以为博览群书,通今博古,却到今天才知,朕连自己边的人都不认识,不明白,古人云:名利如浮尘,如云烟。朕却是连浮尘与云烟也不能分得清楚。"
顺治转向平湖,微笑地问:"我既然自名"行痴",本来就是个糊涂人,何曾有一时半事明白过?倒是这一两天里,想起了许多往事,却更加糊涂起来,佟妃娘娘,你真个是姓佟佳,是佟图赖将军的千金么?你真个是佟佳平湖吗?你可还记得,同朕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在什么时候?"
建宁早已看得呆了,讷讷地问:"皇帝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是喝了酒,还是撞了什么?怎么说起这些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