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人规范过建宁的行为,就像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和理解过她的心思。她从不知如何使用自己的权力,同样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她的憎是这么烈,可是却没有明显的区分,于是当她辞不达意地表现来时,就只剩"任"二字,往往得与初衷相反的结论。绿腰是她真正"拥有"的第一件礼,因为是皇帝哥哥亲"赏赐
粉。建宁今天似乎格外紧张,抱怨着:"这粉真不好用,扑少了看不颜来,多扑两又了,跟台上的花旦差不多。"她一瞥见匆匆走来的绿腰,惊讶地说,"绿腰,你也扑粉了吗?脸上怎么这样红?"
来了额驸府建宁才算是拥有了自己的地方,才算是拥有了"拥有"的觉,这觉包括发号施令的权力,随心所的质要求,兴之所致的看戏、吃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有,想赏赐谁就赏赐谁,想赏什么东西就赏什么东西……这些,都是她以前不曾有过的。如今一旦拥有,当然要迫不及待地使用,并借着一次次的使用来证实这拥有。这番心理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绿腰却是悉微,只是由于狭隘与自私使她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至于其他的家人,则完全错会了格格的心意,把她所有的行径都归罪于乖谬而叫苦连天地承受来,并且不自觉地引导她向更加荒谬的绝境里走去。
建宁一生拥有的东西其实并不多,在里时,除了那可怜的俸禄之外,一切都是别人的,无论格格还是侍女,都一样要有无数的规矩要学,要守,并没有真正的自由,甚至可以去到的地方都不多。
"不,我喜这簪。"建宁拒绝,但又妥协地说,"或者加一枝珠花吧。"
"想着要回格格的话,走得急了。"绿腰掩饰地说,并赶紧转移话题,"额驸说要更衣后再来见格格,这样才够恭敬。"
建宁,不自信地看着镜,问绿腰:"我今天好看吗?"
皇虽然大,然而建宁的天地不过是东五所里小小一间卧房,然后是往绣苑或者书房上课,往慈宁请安,偶尔往畅音阁听戏,得到特别准许时才可以去御花园游玩或者往绛雪轩面圣,如果想去建福花园玩一会儿就得跟嬷嬷说尽好话,更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至于御膳房,御茶房,御医院,御书房,上驷院,其他嫔妃或是阿格的住,尤其是乾清往前那么大的天地,她都没有机会去到。她可以见到的,不过是一堵又一堵的墙,耀花人睛的琉璃瓦,守在每院门前的侍卫,走来走去的太监和女,还有那无不在呕哑叫嚣的乌鸦——皇的记忆,不过是这些,虽然她在那里生活了将近十年,可是完全没有家的觉,直到来了额驸府。
绿腰立即选了枝嵌翠珠花替建宁别在鬓角,又不告自取地顺手将一支步摇在自己上,并向红袖挤挤睛。她早已摸熟了建宁的格,完全了解在什么时候可以小小地放肆一,要求赏赐甚至顺手牵羊,而在什么时候必须谨小慎微,顺从服帖得像一只没有主见的羔羊。
"当然好看,格格是金枝玉叶,月里嫦娥,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绿腰乖巧地回答,同时开了妆台上的首饰匣,拿几枝珠花和钗建议,"格格上的蝴蝶簪太小了,要不要换一支凤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