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勇气的一直都不是我。

他说了很多东西，琐琐碎碎的，没有半条理。

幸好尹时京从未松开牵连在他们之间的那线，他才能循着走长长的迷。

他蹲来，将手中的花束放。

“爸爸，我和他在一起了。”

他对尹时京讲了自己的计划：新年他要回一趟北方那边，和外公外婆好好谈一迁墓的事。他妈妈丧事办得很潦草，墓地是小姨一家随便选的位置。过去他被梦魇缠绕，不敢去面对她，于是逃避了这么多年，甚至没能满足她的最后一个愿望。

正如尹时京所说，他从来都不擅长撒谎。

假期的最后一天，返程前他们又去了一趟隐山公墓，看望了葬在那里的亲人们。

外面跟他来时没什么差别，要说的话可能就是更加的冷，在停车场里取车时刺骨的阴寒都不住地透过呢往里钻。

过去来看他时，他总是一昧告诉这个人自己过得很好，只有这一次他讲了真话。他有段时间过得很不好，后来有很多人帮了他，他总算熬了过来。他明明知这样对着墓碑讲话没有人会听见，可他还是忍不住――父母的缺席，是他生命中最难以弥补的遗憾。

门外有个个男人满面焦急地往里张望，见到他来，仿佛连一刻都不能再等，快步走去，奔向那个坐着的人。这男人不算英俊，可他睛里燃烧着的火焰和每一个坠河的人都是一样的。他知晓，自己看向尹时京时必然只会比他更明显。

两个钟飞快过去。到了萧恒就不再打扰孕妇，简单收拾一番，拿起搭在衣架上的大衣告辞。

“次我再来的时候，会带妈妈过来。”

十几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不幸而悲惨。

小小一枚椭圆形的遗照，上边印着个可算好看的男人。他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想起这张脸，但无论何时，只要再看到，就会想起许多事――过去他总想到太平间里血肉模糊的遗，想起殡仪馆工作人员努力复原后夸张到有些失真的遗容。但现在，他想起更久远以前，这个男人牵着他和尹时京去游乐园，在他说偏心时摸了摸他的，说你已经有很多很多的了，所以爸爸要分一些给你的朋友。

不知是谁来看过了，尹老爷的墓前还摆着一束萎谢了的白菊。尹时京过去鞠躬，他也跟着。遗憾有很多，可生老病死是谁也逃不过。

“我一辈都忘不了那天看见的

“我只是在某方面运气比较好而已。”

他笑了，不作声。有勇气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他，他被另一个人拉着、拽着，从被动地求生到主动去握住那只手――若非有那个人，他可能早就淹死在悲苦和绝望的汪洋中。

天上飘着蒙蒙细雨，远的交通信号灯周围飘着一层不甚明显的光晕。于安全起见，他开得不太快，加上运气不大好，在十字路遇到红灯，就又停了好长时间。

电台里在放一档谈话节目。他想着事，还要分功夫去看前面的路况，听得很不仔细，只知嘉宾是位女歌手，带着自己的原创EP来宣传。后来到来电互动环节，他觉得聒噪，脆关掉电台，令这狭窄的空间重归寂静。

随后他们去了另一个区。尹时京牵着他的手，他没有挣开，就这样任他拉着自己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