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忙,”南婉青笑,拈了勺吃起膏肉来,“我便说这螃蟹是你孝敬的,左右你犯过案,有六七分可信,大家疑不到她上去。”
原是蟹壳仅以填成形,不甚牢固,平稳直立已是稀奇,等闲不可挪移。南婉青手中孤零零半只背甲,她看了看床榻碎壳,再看了看桐儿,赧颜讪讪。
桐儿心领神会:“明白。”
南婉青吃尽了一只便去拿另一只,蟹肉,蟹膏油,温绵密,不愧人间古今至味。桐儿得了吩咐合起话本,螃蟹碎壳横斜素帕,红白纷然,她举着一只手指前拨一段,后拨一节,分若小堆。
读书乃是为了遮蔽蟹壳断裂之响,目一切停当,南婉青亦心不在此,无须白费唾沫。
青了“且住”。
“有趣有趣。”南婉青恍然大悟,啧啧称奇,伸手拿来细看。威风蟹将俶尔四分五裂,噼里啪啦散了满床。
双直立,双手如钩,披红甲凶神恶煞,活脱脱一只人模人样的螃蟹。
南婉青忽而问:“胳膊可是得厉害?”
数堆蟹壳各有长短,她将两只细壳两段壳之间,得两长两短四条,又挑一对蟹钳为足,竖长条蟹,再于相交了半只吃尽的背甲,添上蟹脐与短条蟹,桐儿喜:“好了!”
一回书念来二三千字,这螃蟹余温未散,冷宜,必是才锅便揣了袖。
“祖宗诶,可了不得!”渔歌挽起帘一角,吓白了脸。
“不打紧,接上去就好了。”纷纷绯白洒落,少许越素帕一劲,桐儿赶忙跪直,收捡宝榻蟹壳,南婉青快手住小腕,掀了衣袖查验伤势。
南婉青:“有一盒白玉膏,治伤最好不过,放在妆奁的烧蓝盒……”
“给我瞧瞧。”南婉青去捉女孩儿手腕,桐儿“嗳呀”一躲开,手上攥着几节赤红壳,说:“娘娘瞧一瞧这个。”
“渔歌……”桐儿十一二的年纪,不知妇人行孕凶险,亦不知渔歌为何如此激愤,惶惶栗栗正跪榻前,一并伏地叩首。
“再不可这般莽撞。”南婉青,言辞隐有斥责之意。
渔歌涨红了脸,两噗通跪,重重嗑了一个响:“娘娘若是看得上这条贱命,今儿我便一撞死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若有个……”渔歌扬手敲上桐儿脑袋,又气又急,“你拿几条命赔罪?”
“那柜你可记着打理。”南婉青。
“这是……”南婉青又看呆了。
桐儿吃痛一声跌坐在地,着不敢答话。
龙凤榻前垂落两帷幔,人候命第二帘帐之外,渔歌本是坐着小凳打络,迷迷糊糊飘来一阵肉酱香气,她当是午间用饭,衣裳沾了气味,那络缠上了不好撂开,便等着收了线尾再去请辞更衣。不料一脚踏外间纱幔,鱼肉之气芳鲜扑鼻,愈近一步愈是酱香郁。渔歌摸不着脑,偷摸撇开里间纱幔,但见南婉青牵着桐儿说话,枕边零零碎碎的螃蟹壳,粉碎骨,红得扎人目。
桐儿低清蟹壳,悄声:“不打紧,隔着里衣不大的。”
南婉
莹白手肘了两三块红印,好在未鼓起燎泡。
“是蟹将!”桐儿越发得意,“去年瞧《哪吒闹海》的影儿,那蟹将便是这般有手有脚的模样。”
桐儿却不觉委屈,双靥了笑意,乖顺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