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心怀不忿,却也不齿为奸人爪牙。何况近日所见所闻,双桥上秩序井然,有条不紊,她确有才,非为倚仗父兄的膏粱纨绔,无怪乎众将士心悦诚服,知晓女份仍尊为“威少爷”。
季连川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响。
“粮车断毂看似天灾,实为人祸。若是启程之初仔细查验,可知车毂耗损难以为继,彼时更换至多一炷香的工夫,省却后多少事。”白浣薇,“你阿兄不是躲懒应付,便是将查验一事全然抛诸脑后,无论何种因由,足可见其鼠目寸光,心浮气躁。”
他久久不答话,便是默许。
季连川转呈给白浣薇,留一句:“小心二公。”
十二月,宇文序迎击东楚主力,双方兵力悬殊,世人皆知此仗凶多吉少,汪沛舟势必折损一员大将。此后石川一战,宇文序斩尽东楚主将,大胜而归。
众将士窃窃私语。
鸣镝尖啸如鹰,滴滴答答渗了一地,羽箭不偏不倚正中棠梨。季连阳湿大半,小将军正开讥讽,人群飞来一枚石,打落凤翅兜鍪。
白家六爷,白继禺最为得意之,人称“小诸葛”,智谋无双。
紫电,大宛汗血宝,白浣薇驹。这“副将”二字说来好听,一匹的副将不过是牵绳挑粪的。
象骨扳指勾起细弦,雕弓如满月,小将军容貌俊秀,两剑眉平添锐气,神采飞扬:“你可担待得起?”
季连川心一震。
她存心折辱,季连川一清二楚。差遣脏活累活倒罢了,世家弟的恶习,放着蹬不踩,命仆弯腰俯首作人肉脚凳。白浣薇亦是如此,日日踏着他的脊背上,季连川百般不愿也只得低。
“手很快,紫电正缺个手脚麻利的副将。”
靶,一只棠梨不及拳大小。他奉命押送粮草至双桥,中途粮车裂毂,耽误不少时辰,季连阳心知免不得一番惩戒,怎料是绑了手脚当活靶,那小将军还招了几百人围看。
“你手好,年纪轻轻已是率长,但纵有通天的本事,也需明白‘军令’二字怎么写。”
长箭在弦,直指项上人,季连阳两战战,答不话。
厩尚有诸多活计,季连川回告退,脚一顿。
“威、威少爷饶命,他年纪小不知事,饶命、威少爷饶他一条命……”季连阳顾不上自窘境,狼狈磕。
“小——”喜心一慌说漏了嘴。
白浣薇:“你必定以为我小题大,分明粮车了差错,况且你阿兄只迟了一日,如今战事未起,一日两日不打紧,是也不是?”
绿云扰扰,乌发倾泻银甲,俊秀面庞霎时妩媚生姿。
白浣薇:“倘若是我六哥哥,你们兄弟二人早该端着碗,等孟婆的一勺汤。”
季连川不忍兄长受辱,一时意气手暗算,本想使一个小小的威,无意撞破她女份。他闯如此大祸,又羞又愧,涨红脸呆呆愣着,许久缓不过神。
“我知你恨我。”
白浣薇拉满弓弦,铁镞咻的刺穿革带,一箭季连川腰间佩刀。电光石火之间,季连川抬脚一勾,腰刀几圈腾空翻,稳稳落手中。
楚军溃逃,无苍蝇般四窜,白继禺北上遇阻,与之数次交锋。开泰二十年,散兵围攻双桥,劫掠粮草,季连川自请领兵断后。城门老树枯枝,不
白家一向自募兵士,季连阳十五参军,算来已是二十年,主将少将识得七七八八。双桥领的小将军众人唤“威少爷”,季连阳闻所未闻。
“乾坤颠倒,牝鸡司晨,你甘心一个小丫片踩在上?”那人是白二爷亲信,悄悄来两包件,一包粉末,一包金银,撺掇季连川往紫电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