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赛只是哭,没有答话。柔柔又:“若是这样,三老爷要为小置庄田送小将养,小如何也不肯呢?”
寇氏连连摇,哭着“糊涂丫”,泪溶胭脂。
“我不懂你,你究竟想甚么……从此南都知了你名姓……你想怎么着,他们来寻你,你见是不见?”
连寇涘都听得吃惊,问着妹妹:“那你待如何?见这些人,自己挑夫君?你可知那些人的嘴脸是永看不清的!未得着时有天无日,一旦得手,天仙也是三五载抛在脑后,你以为你巨识得风尘知己?”
柔柔心疼得哭来,搂住赛赛:“小……可怜的小……这样非三老爷不可么!”
寇湄听得荒唐,“母亲说甚么呢!恁个半老,一把胡,谁说我瞧上他了!”说着涨红了脸,“不过是个和稀泥的,甚么了不起……”她小声咕哝。
柔柔听得直哭来,念着“我苦命的小”,同赛赛抱作一团。
寇湄听得扭望向一脸懵然,寇氏正还:“我告诉你,一个他就不行!你瞧他再好,家里也有四房妾了,各个都是从前旧院的翘楚,忍不心收了房。如今他已向他夫人起了誓,再不收人。莫说你个丫片,便是玣赛赛都不得他门!”
寇湄仍不语,却不见求饶认错,寇氏拉了寇湄手一板拍在上,“要你!”
寇氏泪:“谁教得你这样!你想甚么!”
“他同我说,‘君生我已老’……你不知,他替吴翰林向我求亲,我多伤心!谁来提不好,偏要他来。他是存心的!柔柔,他要我死心……可是柔柔,我不要甚么吴翰林……”赛赛哭得肝寸断,“他好狠的心……”
寇涘一旁听着,“噗嗤”笑了来。
寇湄低不语,鼓着两腮,寇涘一旁泪。
寇湄低,“没有。湄儿甚么都不曾想。听见他们说话,湄儿气不过想要舞剑,便舞了剑。旁的……”寇湄侧首,“湄儿不曾想。”
寇氏边打,自己哭得瞧不清前,抛了板坐在圈椅上泪。
六十一载,四代娼门,寇氏自文帝兵败、家主殉国,四代一十七名女卖笑秦淮河畔,无脱解之日。如今寇氏护在掌心的小姑娘旧院里也有了名姓。
再一,“要你不知天地厚!”
寇湄终于昂首:“不,女儿永在贱籍。娘亲,女儿永远是娼门,有何不同!”
寇氏大惊,张大泪望着幼女,寇湄还:“我永不抛面,嫁前连良人一面都不得见,也不过夜里抬与人去妾,难女儿还得正妻么?”
“我不能离了这里,柔柔!”赛赛抬了向柔柔哭:“他有他的抱负,他还用得着旧院。我在一日,他便需我同席酬唱一日,可我若离了这里,哪里还见得到他!那时他再新寻个绣楼落脚,哪里还记得我呢!”
”
寇氏听了忽肃声:“正亏提醒了我!你可别糊涂,将心、都亮些!我问你,你可不是瞧上宋三爷了罢!”
又拍一板,“要你报名姓!”
赛赛“呜”地一声哭来,倒在柔柔肩续续哭:“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另一边寇家绣楼上,寇妈妈怒气冲冲擎着板,寇湄跪在地上。
“家里两个倚门卖笑还不够,你还想接你的班?”
寇氏只顾伤心落泪,寇涘心里还明白些,泪:“妈妈也不必太过伤心,妹妹说得也有理。横竖是乐籍,官人们求娶我等取中的原也不是针指、贞静,已然如此,倒不如我同妈妈张大了仔细挑拣,若有合适的,也由妹妹自己合了心意,或许亦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