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被他一番话说得牵割肚再睡不着,默默对着床。又不知过去多久,二更梆敲过,周氏心上朦胧睡,忽听枕畔模糊一个声音:“走月的事……罢了,我不怪夫人。”那声音恁般飘忽,一霎时又散得无影无踪,周氏迷糊转向声音方向,丈夫躺在侧阖一动不动,方才所闻仿如幻觉,周氏角挂一滴泪,睡着了。
周氏低转过屏风卸去衫袄、面,也钻在床上另展一床锦被盖在上。
周氏许久不同纯仁靠得这样近,竟有些羞怯,心快起来。此心一起,旧事重上心:十五载冷冷清清,自打那人来了,他里哪还有自己!那才是他嫡嫡亲亲的志诚,算什么!
纯仁听她意思,直截截断她话:“我没这个心思,何苦耽误人。”
夜阑人静,丈夫人在侧不过一尺之外,两床衾枕间却冷似银汉。冷烛幽月,朦胧清光将丈夫侧影勾勒得俊,纯仁一动不动,周氏偷望他一回又别转去,将锦被紧紧裹在上。
周氏听他说得在理,万分不舍却寻不一字分辩,急得胡言乱语:“的丫……既是落得好,那……爷也说她模样、好……”
纯仁抄着书只作不理,周氏一动不动低垂泪。纯仁余光瞥着周氏,看她手指一滴滴往绣绷上滴着血。纯仁终于耐不得,长叹一声走过去拉了周氏手拿自己帕帮她拭。完又拿帕裹好了帮她握着,待血慢慢止住。
周氏心上一揪:还没完么!她扭向着纯仁:“爷还生她的气么!她一个小孩嘴里哪有个轻重……”
戌时过半,丫来伺候周氏卸残妆,见家主仍在,知是要留宿,使个另唤人来伺候纯仁洗漱。晚妆卸毕,丫们关门去了,纯仁自去卸上绦。周氏瞧见,低走近了伸手替他去解,纯仁松手由她摆。
纯仁终于望回妻,“夫人想多了。我是看她当真大了,一肚聪明灵巧,模样、品又上乘,看看将笄,此时不嫁,夫人要留她一辈么?”
周氏顿生不忿就要手,不想却不,纯仁牢牢握住她指皱眉:“莫动,让它净才好。”
绦卸了、服宽了,贴里也宽去了,周氏觉着些尴尬,停了手。纯仁伸手接过卸的衣挂在屏风上,说句“夫人早些安歇”,撇周氏顾自上了床。
周氏登时委屈得就要泪:这算什么!可到了却什么都没说,狠命忍去了。
周氏吃一惊,抬望向纯仁,手扎破了也不晓得。纯仁仍沉着脸不看她,周氏望一阵睛又湿起来。
周氏以为他睡了,吃一惊,“转过年就十四了。”
没一盏茶功夫,纯仁忽:“不是疼么?何苦夜里这个。”
“她也大了,落得这般,也好送她嫁人了。”
不知多久,纯仁忽:“川儿多大了?”
周氏被他噎住,黑暗中酸了睛再不说话。纯仁也不言语,又半晌,他叹气,“罢了,不急在这一时。再议罢。”说罢阖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