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修,千百年弹指一挥间,这二十年便似白驹过隙,瞬息而已,自不觉人间万象,日新月异。”
南婉青:“日用之盐,耕田备甲之铁,颐神养之茶,悲作乐之酒,此四者皆属官家产业。平民取用,各添税银一笔。”
随随:“这话说得可笑,为何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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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兆良的是酒行当,平日……你可知何为酒?”她向来心思细密,故而一问。
“不是卖酒的?”随随疑,“酒行当能翻什么花样?总不是拿自己酒菜罢?”
“我不后悔。”
约有几年罢。”
“倒也不是,”南婉青,“只是从前喜多一些,如今不喜更多一些。”
“榷酒一法,本是为国库敛财,故交由官员承办,守着个聚宝盆,只就班,自然财源。奈何贪心难足,他们不满只赚利钱,竟还将本钱昧,酿酒所需米、麦诸,分文不,命庶民备齐奉送。而偷工减料,使得酒滋味淡薄,更有甚者,酸坏不能。酿此等劣酒,百姓岂能买账,他们又有手段,每人家婚丧嫁娶,以门大小定用酒之量,例行事,买卖。”
随随:“座有一小徒孙,常以人间酿酒之法酿造仙,也曾以此换取丹药灵宝,想来大差不差。”
修……
“凭什么?”
“前朝各州县皆设酒务,主理酿酒及酒课事务,平民只得与官家买卖,是为‘榷酒’。且不论各地州府,仅京中都酒务一年课额可达十万两白银。霸市独大,不费灰之力,日斗金。”南婉青,“那年,我曾翻阅奏表,国朝岁白银两千万两,其中正税约六百万两,杂税一千四百万两,杂税之中酒税占去四百万两,盐税才不过二百万之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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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婉青饮了一茶,仓促答话,方再饮,却是如鲠在:“他因何安立业?论品德,偷鸡摸狗,论才,目不识丁,论相貌,奇形怪状。可他轻易得到我梦寐以求的富贵逍遥。”
“你准许他自酿仙,自作买卖?”
“十九年,”南婉青应声答,“快二十年了。”
“我好像明白了,好像又不太明白。”随随沉半晌,“你活得辛苦不是因为容貌,而是另有因由。”
随随冷冷一笑,不言语。
随随问:“如此而已?”
她放梅花茶盏,轻轻一:“南兆良富贵之后,便去国监捐了一个监生名号,自诩读书人。赵文龄世尊贵,文才妙,纵是前朝唯一太学受业的女,到来仍旧白,只有个男人小妾的名,不如南兆良那草包。”
随随又问:“那你是后悔了?”
随随不以为意,只问:“你可是想说,这副貌求错了?”
南婉青:“他并非贩酒商人。”
“凡间严禁私酒,”南婉青,“唯有官府方可制酒制曲,市买卖。私售酒者,数至五斗,死罪。私售酒曲者,数至二十斤,死罪。”
“因前车之鉴,朝廷严禁官宦人家与富商巨贾承办酒业,只许平民参与买扑,南兆良便成了富商的摇钱树。南家无人官,实属寒微,南兆良为二房幼,其母溺,养得一个不学无术的败家。成日与一众酒肉朋友,厮混勾栏瓦舍,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他正是在酒桌之上,同几个花花公一拍即合,他名籍,他们银钱,如此了酒生意,财运亨通。”
随随:“为何?”
“如此而已。”
随随:“我知,拿来喝的玩意儿。有人酒,便有人卖酒,他是卖酒的?”
“世二十年,识人渐多,识事渐广,此心所求自然与初时不同。”南婉青说,“从前命途坎坷,我自认原是品貌有碍,方落得这般境。可日后再作思量,南兆良更是獐鼠目,猥劣不堪,论容貌人品,一无是,为何他却家成业就,衣无忧。”
随随不解:“那又如何?”
南婉青笑:“好稀奇,知酒,还知买卖,这是什么缘故。难神仙也饮酒卖酒?”
她果然惦记成仙。
随随惊奇不已:“盐?”
“折磨日久,民间怨声载,盘剥之财皆由各级官吏中饱私,而非天家国库,朝廷岂可坐视不理。诏令改官榷酒酤为募民掌榷,即平民资经办酒务,交纳税额有余,可得利钱,交纳税额不足,以家产偿之。南兆良的酒行当,乃是与官府买扑酒课,从中获利。”
南婉青言尽于此,又斟一盏清茶。
南婉青:“凭官府有兵有,有刀有枪。”
“赵什么灵是什么?”
随随只作不知:“听不懂。”
“她是……”南婉青忽而一叹,“无足轻重之人,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