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更是惊愕:“你不恨、恨我?”
南婉青:“这人……都是要死的,不怪娘娘。”
“早知如此,合该托个梦传告一声,这孩儿命数不过三岁。成太后说东她不敢往西,想来宇文渊的话她也是听的,劝一劝孩儿福薄,辛苦照看。”南婉青长吁短叹,“好歹绣成那小兔儿兜,上了,也不枉我费的一番工夫。失策,失策……”
南婉青闻言一愣。
银白刀锋寒气森森,倒映数横颤抖近的指节,皇后一把抓住锋利刀刃,趔趄着上前好几步,羊角匕首割破掌心,鲜血四溅:“他、他不喜恭儿,虽立恭儿为太,朝中何人不知太有名无实。九岁立储直至十四,五年,整整五年,东只有文武二太傅,未有幕僚,亦未许参议政事。可你的孩儿一世,他便定言‘元’,有‘承祧之任’,他是元,恭儿算什么?我算什么?”
“你为何不杀了我,你……你杀了我,我的良心还好、好过一些……”
新帝践祚少不了她的太后尊荣,何必多此一举?”
皇后又吐一鲜血,大半落上南婉青衣裳,猩红刺目。
南婉青谨慎再退一步。
“可我恨你――”几乎用尽气力愤的嘶吼,只是声息虚弱,有气无力,她心描画的面容胀成红紫,汗涔涔,还裹着厚重的黄狐坎肩,似忍着极大苦痛,单薄形止不住发颤,“我恨你与他两心相许,我恨你有了孩儿我、我的孩儿却没了,我恨、我恨你的孩儿轻易得到他的疼,我恨……”
泪与血次第跌落清供图毯,浸透零零碎碎灰暗殷红的伤痕,皇后反持寒锋,勉力端正蹒跚步履,摇摇晃晃,将刀柄送去前人之手:“你、你该恨我,你该如我恨、恨你一般恨我,你为何不恨我?”
南婉青扶着人坐直来,女息湍急而重,如溺之人无挣扎,手中死死握着羊角匕首,银白锋刃深深嵌骨肉,她仍是不肯松开。
“你不能碰枣,为何要吃枣泥酥?”南婉青想不通为何她自寻死路,还是一条最为难堪苦痛的死路。
滴答,滴答。
“忘却?”皇后诧异,“我可杀了你、你亲生骨肉,你不恨我?”
“我也、我也不想恨你,可我又、又不能恨――”话音未尽,腹中又涌上一灼腥甜,满地赤红血,皇后咣当栽倒,首坠地。汩汩鲜血淌嘴角,缓慢洇红一支清供荷叶花样,她撑不起,睫羽亦是支撑艰难,一会儿半开,一会儿落,已然神志不清。
短刀鞘,霜锋冷冽,墨玉刀柄轻叩木案,皇后开羊角匕首,一手送上对坐,引颈就戮。
随随不答话。
素衣女浅浅一福:“多谢娘娘坦言相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今日所见所闻,了这房门,妾自当忘却。”
“皇后娘娘,传太医罢……”南婉青好心周全,却听后人喝止“你站着”。
“南婉青,我一生光明磊落,”皇后哆哆嗦嗦摸衣袖匕首,“既了事,没有不敢认的。我是恨你,我也知你恨我,你……杀了我罢。”
皇后病孱弱,只有气,没有气,古朴圆案四平八稳,她佝偻着倚靠桌沿,一手伸向羊角匕首。南婉青一挑眉,她倒是不惧皇后垂危一搏,闹个鱼死网破,且不说这人吃了那不能吃的枣泥酥,站也站不稳,让一只脚她也未必能近,何况随随在此,万无一失。
“不恨。”
南婉青暗自嗟叹,痴如此,可惜是对男人,注定付之东。
皇后:“你看来我、我很可笑罢?也是,六之中,他、他只惦记你,时时记着你的喜好,又迁去、去宣室殿同吃同住,一盘心,你自然不、不稀罕。”
皇后猛然呕一鲜血,霎时腥雾磅礴,零星血滴飞溅素洁衣袂,斑斑,南婉青不自觉又退一步。
“他、咳咳――他送来的,向之……第一回送吃……杀我,我也认了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