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太后饮了鲜蕈汤，笑：“果然是好。”

        佩兰噗嗤一笑开。

        佩兰不敢违命，一接一闷用汤，慢慢饮小半盏。成太后拭净佩兰满面泪痕，命小女收拾脏污手帕，又命琳儿放了汤盅案，领着娥守在帘外。

        成太后怜抚摩女鬓发，语重心长：“为人父母的，若知晓儿女衣孤苦，九泉之焉能安心？”

        “说你是孩气，你还不兴，”成太后，“皇陵岂是容易守的？荒郊野外，远离人烟，只几间破茅屋，便是从前在六卢村，梁上有耗打架那般，晴日漏风，雨日漏。米面布匹若无人送来，须得赶车去乡里置办，皆为陋之。虽是山林，皇陵之木不得攀折，烧饭烧的柴火也是难事，更有一样要紧的。若是近有河，一日一挑也罢，若是远，来去一趟费个一日半日，尚且不足，一月两月洗一回，衣裳也不得换洗，你可受得住？”

        “你喝罢，今日可哭两缸泪，好好补一补。”成太后唤人取来湿帕，心不在此。

        成太后哑然失笑：“傻丫，你表兄是什么，我如何舍得把你给他。”成太后细一琢磨，想来这几年每每言及亲事，她百般推辞，又是哈哈大笑，一伸手了少女通红的鼻尖：“他岂是个会疼人的，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便是为的不辜负遗愿，我也必定给你挑一个知冷的好郎君。”

        “守着皇陵，也是守一辈。”

        成太后问：“那珍珠膏怎么一回事？还有秦氏，为何动了那些心思？”

        “我……”佩兰愈发低了，粉彩团花小勺沉没清汤，斜孤零零一只描金如意柄，她搅了两搅，迟迟答，“我想着……姨母接我侯府，自小教养，又许我学着打理中馈，是、是属意的媳妇……”

        成太后：“向之为笃孝，为夫寡，你嫁了他准是受委屈，姨母怎舍得你受委屈？我们兰丫的郎君，还是要温厚疼人的才好。”

        佩兰糊应一句“是”。

        成太后：“安心喝罢。”

        “他有什么好？”成太后摇首一笑，“是七八年不着家好？还是刀上讨营生好？侯爷走的时候你还小，不知府中艰难，皇后……易氏前去娘家借银钱，来去半个月，舟车劳顿，回雍城又持丧仪，难免累了。那一阵她月信见红，疼得站不住，你的好表兄只一句‘用些止血药罢’。”

        佩兰又舀上一勺。

        成太后：“姻缘天注定，你也有你的良人，保不齐他在哪一，遥看天河，祈求月老，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呢。”

        佩兰连忙摆首，一扎老妇人怀中：“我不嫁人，我一辈守着姨母，一辈伺候姨母。”

        “又是孩气的话，女不嫁人又能什么？”成太后笑，“何况姨母是半截黄土的人，你要守一辈也守不得。”

        “姨母……”

        “我……”佩兰，“铰了发姑也好，侍奉姨母，侍奉神佛，左右不嫁人！”

        佩兰疑：“可他待南……皇贵妃很是惯。”

        佩兰鼻，懵懵懂懂：“叁哥哥……不好？”

        “这人都去了，有些话须得问一问你，”成太后，“照实说来，不许扯谎。”

        “这便是姻缘到了，谁知他尚有这副模样？倘若早几年说他为一女魂不守舍，纵是灵山寺的签文，我也只当笑话听。”成太后叹一声，无可奈何，“卤豆腐，一降一。”又：“我虽瞧不上那人派，可论样貌段，齿见识，无不是当世一等一的好，怨不得石也动了凡心。”

        佩兰咬着勺怯怯一。

中，也拿了勺，有样学样喂去一：“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