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它这新得的良知不知该如何适从。

        白蛇在他怀中蔫嗒嗒地竭尽所能缩成了小小一团，少年见了不由得一乐，一边把它拢在臂弯里，一边艰难地单手褪着外袍，反倒颇为大度地安起它来：“这种小伤不要紧的，不过养两日便能好全了。”他本就是惯了活的，又常在山间行走，对他来说这甚至算不上是个正经伤。实则他并未意识到，比起被蛇咬伤，傻傻地同一条蛇交才是那件真正稀奇的事。虽然荒唐，但他莫名信这条呆蛇必定能听懂自己说的话。他本不是什么同心泛滥的心思细腻之人，不知为何却在大雪封山的枯枝堆旁第一见到它时，就已喜上了，乃至于产生了一种怜之心：它生得如此漂亮可，不该就这么在一个寂静的傍晚无声无息地冻饿而死。

        尽白蛇的确听懂了，却因为尚未正经修行过，不知如何才能向一个人类正确表达自己的激与歉意。以它蛇时那份浅的经验来看，或许与对方温柔地缠绵一回，就算得上是一种表达友善的方式罢？再多的，它也不会了。晃了晃，白蛇鼓足勇气攀上了少年的手臂，缓缓绕在他手臂上蜿蜒起来。白蛇早已成年，挂在人手臂上时属实有些分量，又是初次与人如此亲密接，不大懂得怎么控制好力量，紧张羞赧中不觉间将少年的手臂缠得有些太紧，神又过于柔暧昧地盯牢少年地看着――它还不懂得这神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单纯模仿了一回它中所见的少年。

        少年被它这副黏人讨喜的模样逗得忍不住又是一笑，伸指戳了戳它的额，故意叹了气：“你把我缠得太紧了，这条手臂若被你缠废了，我可就没法儿活了，不了活那我以后怎么养得起你？”白蛇被他戳得不由得连连，脑晕乎乎的更是直发愣，不明白它一条小蛇能和他有什么以后。他，他这个凡人不光救了自己一回，怎么竟还轻浮许诺要照顾它的往后余生？正是在这个瞬间，白蛇心中忽然滋生一种朦胧模糊的陌生愫。白蛇还未来得及细想该如何理解它，转瞬间它便已消逝了。作为一条灵智初开的小蛇，它的确还不需要心那么多琐事，少年要它收些力气，它便听话地稍微松开些，少年将它送和的被窝里，它便盘成一团安安心心在那里睡。

        白蛇再醒来时，已经有一小碟新鲜带血生肉端端正正地摆在它的面前。

        天寒地冻的，也不知少年是从哪儿猎来这么一只又又大的野兔，还特意留一小份生鲜血肉专供白蛇。少年乐淘淘地想着，这气的小东西既不肯吃冻鼠，这种新鲜带血的味，它总该很喜吧？少年却不知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它却正因为他这一鲁莽举动在暗暗生气。白蛇虽然有几分灵智，却尚不能开说话，因此它至多只能称得上是半个人罢了。不过，白蛇气鼓鼓地想着，即使才刚只是半个人，它也不会再像冷血的同族一样生吃血肉了，它若是肯顺从于本能的引诱，又岂会在雪地中饿得昏死过去。于是它连闻也不愿多闻一，反倒抗议似的把脑袋向侧边一扭，全然不理会这份生肉。

        这白蛇行不怎么样，派倒大，在白蛇里旁观了一切的谢云被它这矫的作态气得七窍生烟，都已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了，这条蛇怎么还分不清孰轻孰重？故意摆这副洁而不容侵犯的贞烈姿态，不得不说，倒的确很有几分像它日后托生的那个人。

        实则那烈的饥饿还在不断灼烧侵蚀着谢云的神，他多想代替这迂腐清的笨蛇将那碟生肉一吞而尽，但白蛇既然不肯，谢云便只有看的份儿，不得不陪它一继续忍受这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