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确切地说是床底。”她收回手。
“真快。”李远志的笑传达与他常态不符的尖刻意味,但他显然全不惊讶,“……谢谢。”
“没事。”无论什么缘由,毕竟是信任她摸井的人,夏舒礼想想还是安了一,“你的神离井很远,心这么稳定的哨兵很少见。”
李远志这次的笑就全是凄凉苦涩,夏舒礼顿时暗叫不妙,果然对方当即开始讲故事。也罢,当树比当肉儿,姑且听之。
“我爸是个没本事的混账,每天捞不了几斤鱼,送不了几趟货,还浪费钱买酒,然后醉醺醺地乱发脾气,打老婆孩——主要是打我妈和我,他不打儿,除非儿多闲事。我哥经常被打得破血,我不会,我藏在床底,外边没动静了才敢来。我中没上就嫁了人,其实就是逃跑,不但没摆酒,也没领结婚证,巴巴地跑到个老光棍家住着,那也是个垃圾,赌钱乱搞,除了不打老婆什么都。
“我哥也没上中,他十七岁的时候用一鱼叉把我爸一条打断了,关在家爬了两个月,谁帮他揍谁,那以后我爸再没敢动过手,但也瘸了,不了什么活儿了。多亏是我哥活,我才能上大学,他指着我有息了照应家里,但我能考多远考多远,比放还远,毕业就在附近找工作,想的是只要能不回家什么工作都行。然后我就成了小学老师,教数学。
“我去年才找到我,但她不肯见我,就算……我堵在她家门求她,就差给她跪了,她才隔着门告诉我,当年我妈也打她。我爸打我妈,她不敢还手,受了气就打女儿——哈哈,她也不打儿。所以我只认我哥是亲人,我哥护着她,我只是个不挨打的儿,跟爸妈是一伙儿的。我小时候我很疼我,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一份,连我哥也没有。我自以为是地振作起来去找她,以为我有机会弥补,但她叫我,她死了也不要我去看。”
不言自明,故事缺了一大块。李远志的父母和哥哥,李老师的学校和学生,全都没了后续,仅剩沧海桑田都无法和解的弟。李远志的井与其说是被父亲发现挨打,不如说是那个光顾着害怕挨打不敢而的自己。此刻的李副队长为甲级哨兵雇佣兵,别说挨打,生死又哪儿会少了呢。他爬床底,鼓足勇气去保护母亲和手足,然而外边的动静早就停止了好久好久,他面前只有自己白白荒废在兵荒乱中的年。
“我女儿快九岁了,和她妈妈一样,都是普通人。”李远志直直盯着夏舒礼,连她都短暂地到膛被不属于自己的悲伤贯穿,“我还没辜负的只有她们,她们的未来是我活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