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接着又说：“毕竟院没多久，就算是为了往后战事着想，稳妥起见也应当量一量。”

        他微微，又忽然蹙眉，用手掌压住自己的左边腰侧。她还在原地傻站着，他只好抬手指向一旁的办公桌。她这才醒过神来，连忙先放手里的东西，拿起桌上的药瓶和杯递给他。

        阮静秋赶忙立正，拿自己最好的仪态向他敬了个礼：“长官，静秋来向您报到。”

        他默了片刻，似乎妥协，先是解开军装外套及衬衫上面三颗衣扣，又把右臂的衣袖卷了两卷。阮静秋如蒙大赦，赶忙把温计递给他，又把血压计在他手臂上裹好。他刚发过一大通脾气，这时的血压数字实在好看不

比旁人算是更熟悉一些，这时便大着胆说了两句实话：“我还以为二位长官这是要把我扭送到杜先生面前，拿我跟新三十八师去印度这事兴师问罪了。”

        杜聿明面不快：“有什么好量的？”

        她当然一句话也说不，还是郑国适时地替她发声，说：“小阮医生等着给你量温和血压，在外站了快一早上了。”

        职业习惯使然，她在此期间快速地瞟了一药瓶上的标签，好在外语没有落，读得懂是一种常见的止痛药。而且，这药瓶看起来还很新，瓶里的药片却已经快要见底了。杯里的自然也早就凉透了，她原本想换一杯，但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壶在哪里，只好着把药瓶和杯递给他。他吞了两片药，见她还在原地站着，又蹙眉看向她。

        孙立人走后，她跟着郑国走作战室里。杜聿明此时和她隔着一整个沙盘站着，屋里应当烧着炭火，但他仍披着昨天那件厚实的大衣，略微弯腰，把两只手一左一右撑在沙盘边沿上。她因此总算看清楚了他现的形样貌，比缅作战时憔悴瘦弱得多了，军装在他上显了许多空余，那件大衣也沉重得快要把他压垮似的。而他的面更是怎样看也不像是一位健康人，明明形这样消瘦，脸上却有些浮，脸又分明有些病态的蜡黄。她从未想过再见他时会是这样一副景，心惊之余，想起廖耀湘说他不久前才了肾脏摘除手术，且并没有完全康复，就因为心系东北战局而匆忙院，不由得猛然一阵鼻酸。

        他说完了这话，作战室屋门突然“咚”地一声打开，一个人影直冲来。方才正说着新三十八师，孙立人就现在两个人前，阮静秋一见是他，赶忙也抬手敬礼。但他怒气冲冲地，既不和郑国打招呼，也不正往两人这边看上一，跟副官一前一后上了座驾，便也不回地走了。阮静秋一面咋，心想今日可算是把远征时的老长官们全见了一遍，一面模糊地意识到，东北忽然之间集齐了这些最良的将军与队，看来战事比之前报纸上的宣传还要关键和艰难。

        他摇摇，没有说话，睛又向她看过来。

        一时间，她也不知是该上前还是该告退的好，睛无措地左右望了两望，只见那位陈副官站在门旁，向她投来了个抱歉的神，大概这回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了。沙盘对面的这位长官此时略微抬起了，目光先是望向一旁的郑国：“桂庭，来了。”

        他笑起来：“在队里，一个好医生比黄金万两还要重要，哪有把你这样一个好医生捉拿问罪的理？”

        她想她之所以能至今持一个医生，一大半要归因于是个心的人的缘故。尽已经多年没有见过面，也从无上级以外的关系可言，但她看见他的模样，心里就十分地不好受，又想到他现在这样或许正是因为在野人山落了病，顿时更觉得羞愧万分，无地自容。

        他大概一宿没有合了，和孙立人吵过了一整个清早，说话声音哑得让人辨识不清。郑国走上前去，搀扶住他的一边手臂，无奈：“才说过踏实静养的，一回来东北就吵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