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未眠,广陵王也难免倦怠,神萎靡些许。她提壶斟了一小盏,当即面目扭曲。
傅双手抱,静静地站在井前,伸手贴了贴中的瓷碗。
南账房原先备的是一把和田玉算盘。那还是她刚接手绣衣楼时,刘辩大张旗鼓送来的贺礼。彼时刘辩送来的东西几乎将整座绣衣楼都给重新装了一遍,其中就有那把镶嵌玉制算珠的沉香木算盘。
“我也这样想,不至于吧。”
傅偏见她好奇的神,指了指她后的书架。
自知理亏,广陵王明知故问:“你生气了吗?”
那是傅平日里喝惯了的味,只有这样的苦涩才好叫他在长夜中提起神来。
傅摇了摇。
傅嘴角一挑,痞痞地笑了:“不是说了要帮忙完的吗?走什么。”傅副官为人严肃正经,偶尔会这样的表,要么和钱有关,要么……还是和钱有关。
账房严禁明火,所有烛台都被傅扣了琉璃灯罩,以防不慎打翻蜡烛,烛火燃账册。门外的回廊,有个红泥小茶炉,一直用文火煨着茶汤,闻着很香。
算盘声在屋响起,随着傅低声的喃喃而规律地啪嗒作响。
闻言,广陵王收回视线,殷切地捧起他的手,狗地说:“来,楼主给你。”她没给别人摩过,不知什么地方、什么力度才能舒服,只会胡乱地凸起的关节。
先前楼有传闻傅算账算得气急,竟是将算盘轴给崩断了,她好奇地探去看那算盘,果然不是原先那把了。
“有那么苦吗?”他无奈地从井中提起容,将方才放
原本绣衣楼还有两名账簿文官能帮他打手,不过都在绣衣楼逃亡的路中殒命了。
接着,被她拉住的那只手忽然动了,反过来握住她,听得傅沉声:“瞎担心什么?别想靠人牌糊过去,只给人不给钱。”
煮了半宿的茶汤已经完全味,汤郁,将叶中的苦涩全了来。她本就怕苦喜甜,屋上的都是些甘清香的淡茶,猝不及防被这缩一般的茶汤酽到,当即面似苦瓜,叫苦不迭。
怪气地重复她的话:“十几卷,而、已。”他反复咀嚼这五个字,俯来,手掌过广陵王的耳畔,将人在书架上。
又被他看穿心思,广陵王没好气地回手,作势要起,却被傅紧紧握住手指,愈发用力,紧紧地将她拉回边。
然而广陵王再也无法忍耐,拽住傅腰间的佩剑,撒:“快一!真的好苦!”
广陵王坐得腰酸麻,再多看一账本就要冒金星了,站起到屋外散散步。
然而倘若她清醒一些,就会知,傅面上的表,哪里是没有生气。他压着眉,神不豫,一双蓝黑的眸暗得几乎要吃人:“不至于。也就是广陵积压了五年的账册,城建、人俸、防疫、渠、农工……而、已。”
这一桌的账册数目不小,等她给傅打完手,终于将满桌账册都清结束后,只觉得自己满耳都是算珠敲击的声音,酒意也散去了大半。
广陵王承诺很快便会招新人来帮他。只是广陵前年战祸,冬天饿死五万零八百人,夏季田荒,成仓颗粒无存,饿死两万余人。直到他们前阵转移,广陵王接手了广陵事宜,民生才有所好转。短期怕是招不到人了……
她上前去拉傅的胳膊,他才终于松动,放书册纸笔,:“我喝茶吧。”
“还没冰透,再过一会儿。”
“飞云前两日忽然冲来,不小心撞掉了,被摔成这样。你那时不在,近日又事多,便忘了上报。”傅无奈地抱怨,抻了抻僵直的手指,“完大半了。打算盘打得手都麻了……”
竟然摔得如此稀碎……
“傅,好了吗?”广陵王紧锁着眉,不住地来回踱步,站在傅后促他。
她已经走到门槛前,傅还坐在原,小声低语着:“直除七、归太一、满一青、遍乘五……六万万一千六百铢。不对。”他揭过前页对一遍,表都狰狞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重新起手指,淡淡地说:“和账目对不上。我再算一遍。”
简直是要怔了。广陵王劝:“别掐手指了,歇一歇再吧。你睛都发花了。”
广陵王回过去,在书架上见到了那把稀烂的算盘,和被用围棋罐盛起的玉算珠。
朱栾香翻涌,二人凑得极近,几乎能在对方中看到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