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故意把调起得很,所有人都朝你看过来,“赵、陈庭,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这几年被贪婪养了一张艳丽的脸,跻在这蚁中,像一只等待产卵的蚁后。
对你来说,那是一种很耳目一新的验。就在此时,你自觉在牌桌上住了一个关于权力运作真相的,小小的、正确的筹码:尽你的手正为此颤栗不已。
你肮脏的衬衫领被扯得了半截,和你晒得黝黑又糙的脸对比起来白得发光。你的被人拉到膝盖,被脂肪包裹的大。有人的呼重了起来,而唐小龙摸上你腰间的肉……你怕极了,爆发一种此生未有的蛮劲挣脱了双手,摸到一个喝剩的啤酒瓶往他上砸过去――你就是这样被打的,他们放弃奸你,转而用更暴力而直接的方式讨回来。
李警官说,市局副局长安长林姓安;安欣,也姓安。
你没有对安欣说这些,因为没有那样的必要:旧厂街是一小小的池塘,然而像安欣这样的好人不会明白,即便在这个微不足的湖泊里,大鱼吃小鱼也是天经地义。生命在这里被押在赌桌的两边――你甚至并不能察觉到龙虎兄弟错了什么,你只怪自己在牌桌上的赌运从来不佳。
“满意得不得了,”陈庭长也凑了过来,带着每个孔里蒸腾的酒臭:他
那是你第二次见到安欣,就在拘留所门,他不嫌弃你油成一团的发和发馊的衣服,还要用他的车载你去旧厂街市场拿你的东西。
你知他什么意思,于是故意摆伏低小的姿态,把小巧的白酒杯端得很低,“赵,实在是对不起,”你微翘的唇卷起一个赏心悦目的弧度,“路上有堵。我已经让小虎给你们安排了。怎么样,”你指指四周,“还满意吗?”
你今天有一场酒要陪。白金瀚开好了房,里面已经坐满了副县级、正乡级、这个总、那个总,等到你去的时候,副区长龚开疆正左右搂着两个涂得灯红酒绿的三陪小。你用余光撇到他的手已经伸了她们薄薄的吊带衫里。这些实际上不如芝麻大的官与总凑在一起,组成了一片蚂蚁的巢。
双本就盈满光的现在更红了,显得像只急了的兔,而你的双手被他的混兄弟反绑在后,“小虎……把我放开吧,”你又转过去,颤抖地、语无次地求救:“求求你,帮个忙,给你哥哥说不要闹了……”
“所以还是多读书吧,”第五次见面的时候,安警官对你说,“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你们生意啊,多看看什么《参考消息》、《孙兵法》,还是很好的。”
2000年,他向在地狱中的你,垂了一极细而莹白的蛛丝。
你假装没有品那里的施舍之意,连忙找阿雄借来纸笔:“安警官吩咐的,我全照办!”你特意扯了嗓,让所有人都看到你毫不掩饰的敬畏。
“老,听说你还那门生意,”他们哄笑起来,对你的话充耳不闻,“不是吧,还有人买你?”
很快你被放了来:寻衅滋事罪是个大而无当的袋,专门负责装你们这些破坏社会团结又不便分类的坏分。现在,你们这帮坏分排着队领私人品,但你没有什么东西可拿的,只有十五天前穿着去的衣服,又怎么穿着来。
他拍着你的背,大喊:“自罚三杯!”
“来迟了啊,总,”赵长油光满面的脸挪到你面前:他着运的更多的工蚁,负责在建工的泥沙车超运超载时网开一面。
你没有太多的机会遇见这样的人:善良,公正,温和。最重要的是,他让你窥见了关于某种游戏规则的真相:在市场,你一次见到嚣张跋扈的龙虎兄弟摆一种毕恭毕敬来,哈腰,“安警官大人不记小人过,安警官宰相肚里能撑船。”
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