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忆及阿游也说愿意帮她么,他淡漠,除了同门朝夕相有些义,旁的竟是都不大上心的,放着送上门的新娘不要,反而助她往风里浪里走,当然不能事先就料到守玉如神兵天降,他不惜陷个万分麻烦的
“就听尚家妈妈的。”阿莫一锤定音,上手给盘个发髻,接过妈极力推崇的大红花束,簪在黑发间,又捡了盒更红的胭脂,拿绒布团沾上些,给她晕在脸上。
卢家因着曾养来几位暗疾难愈不肯生育后代的少爷小。未免重蹈覆辙,定来新婚夜的种种恼人规矩,只算是检验继承人是否合格的第一步。可是人为涉求来的生机,与得天眷顾自然发生的生机,究竟哪样更长久?
尚四小的妈是个极净齐整的妇人,与神岛上只在夜里没的喜婆不同,尚妈丰富也真诚得多,乍见了自家小,里有喜有悲,汪满泪但不掉来,背去的功夫就挤开了个小丫,大着嗓门:“我家四儿愿意大红的花,你们这妆台上一颜都没有,喜服上也没有,上脸上也该带些,往后的日如何红火得起来?”
“啊,你梳得还不如她们。”守玉毫不领,快要把嘴儿撇到地上去,哀怨瞧着镜里人――大红的花暗沉衣裳,唇上脸上也是红得鲜艳,再呲牙一乐,跟吃了死孩似的,难看得要命。
要与那些北泽女共命的尚四小,想到后半生,许是能长命百岁,甚至得大机缘大造化,往千年万年里活 ,可是摆脱不去仰人鼻息的命运,忽而志气涨,要自去博一番天地来,也无可厚非。
不成?”
男发式简单,她们只是胆小些,但要行动起来便极是利索,很快将七爷收拾妥当送上浮岛。再回转至妆台前,分派给夫人的那几个还未定发髻样式,正火朝天,吵得不可开交。
守玉这才发觉,今日里间多站了位打扮不一样的嬷嬷。
两全为,独善却可踏浪去万里,不惧打风,逞一时之快,孤木难支,其中酸甜,也只有她自己亲去会几十年,才可分辨苦乐悲喜来,谁能断定,非是大岛的风平浪静、大族里的森严规整,才可将养然生机来呢?
煞费苦心到临阵逃婚,这算不算心诚则灵呢?――守玉这般想到,她忆及夜舒教她的一句“人生识字忧患使”,没有百遍千遍读写,也无法领会即将投其中的是怎么个虎龙潭,只是见到占据整间密室的训条书册,她就觉得昏脑涨。
守玉抿抿唇,还未说什么,却是那位尚妈先开了,“正是这个理呢,咱们四小在家里也常常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姑爷聘送去的半本祖训,也常常摊开临摹诵读,就怕有个行差踏错的,叫姑爷娘家都跟着难堪。”
阿莫把手在她肩上,不动声又往发底推了片鲛尾鳞片藏去,只顾瞧着镜妆艳盛的尚四小,满告罪,“婢手脚笨,原先是个只在后厨里斩骨剖鱼的杂役,哪里比得上夫人娘家,自小就金银婢使唤着,卢家建业不易,到今日仍念着老祖宗的教诲,唯恐孙后辈养了,不堪大用,葬送了数代心血,夫人门来今日也只是第三日,有什么委屈不习惯的,想来日久了,渐渐也就过得去了,您只消想想上十多位婆母,不也都是好得很么?”
而尚四小却是动了真章的,两家的长辈互相打听清楚家底细,权衡利弊,三媒六聘商讨定,要与早她几十年嫁来她婆母,或是晚些时日――总会有那么个日的,懵懵懂懂放弃毕生理想,上来这方寸之岛,与她一场无血亲但孽缘无解的妹。
自以为的的随心所,与人所称的安稳闲适,并不总能被一手抓牢,得舍了一样,才成全得一样,可是舍了自己难痛,舍了旁人没脸。
人心难测,非得到紧要关,不死不休的时候,不然连你自己都不知,有许多人走过并且现时安稳的老路并不是你想要的安稳。
守玉想不来,她个半心的浪,自己都不过来,也从不劝旁人该走什么路。
小丫们被数落得焉搭脑,好似涨后遗落在沙滩上的海星,却还是扭矫,直等到听着没羞人的动静才你推我让地,才近前去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