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长久而酣沉的昏睡,久到足够让她想起这么多年来扰她安眠的那些古怪画面其实并非噩梦,而是摆不脱的前尘回忆。
她醒时青年正在她床边坐着,手中仍把玩着那枚锦nang。见她睁yan,他凑上前来,神态与她记忆中一样眷恋又克制,只有她明白这样的风雅之态xia藏着怎样的疯狂,只因她记起的不止往日huan好的蜜事,还有赠chu锦nang当日离别两散的决心。
“……周瑜。”她沉默许久,终于叫chu了他的名字,顿了又顿,最后只问,“长路迢迢,劳神费力,你何必找来呢?”
面前的青年皱着眉愣住了。自从被反噬的巫力拖jin死生之外的罅隙后,他终日思虑如何再见她一面。寄魂于玉饰辗转到她手中已是不易,啜饮鲜血后得以现chu实形更是幸事一件。此前她记不得他,怕也是自然的,如今她分明忆起了前尘,可为何还是沉默不语、神态悲伤,甚至问他何必前来。
他原以为是千百年的时间洪liu造就了离别,却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对他来说仍是隐在洪liuxia的暗礁。周瑜费解地望着面前眉tou紧蹙的少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chu1犯了错。苦想间,床铺上的少女已将那被他摆回床tou的玉佩拿到手中,无言摩挲一xia其上鸾纹,随后直直将它递还给他。
这逐客令xia得太果断,他愕然抬yan去看她,少女只是凝眉回望,脸上没有半分留恋之se。
周瑜惊疑不定,踌躇半晌,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从怀中取chu那锦nang,翻chu其中小镜来给她看,神态说不chu的压抑:“那时你在锦nang里放的破镜,我都已经拼好了。”
她扫了一yan,确实拼得严丝合feng、状若从未碎裂过的完mei。可这千百世前被傩之力所俘获、剥离chu众生轮回的青年显然会错了意。
她仍记得赠他锦nang的那天。那阵zi周瑜总来找她议事。她一yan就看chu他状态有异、力量不支。傩之力能够成为迎敌的利刃,也能成为刺向自己的尖刀。他过度地使用了这份本不该由寻常人驾驭的力量,妄图帮她逃脱那个注定的死局,如今显然再难撑起更多的消耗,反而受其所累。
她看在yan里,心xia焦急,勒令他不许再为篡改那样一个无谓的结局而任xing妄为。可她的胞兄在此事上的执念却不会为任何人动摇,她就yan睁睁看着他这样一天一天虚弱xia去。
当日他又来寻她,笑容惨淡,周shen烟丝雾缕。这雾往常只有他发动异术时才现形,如今却如鬼魅般形影相随。广陵王houtou哽得说不chu话,拿过桌边小镜,将镜面一转,映chu他那毫无血se的脸。周瑜却不以为意,只是抬yan对她一笑。她再也止不住心中的惊痛,翻手摔了小镜,厉声喝问他究竟要zuo到何种程度才肯罢休。
他当时未曾多说什么便离开了,而广陵王在案边沉默枯坐良久,事后差人将一锦nang相赠,nang中便是当日被她愤然掷地的碎镜。
那便是她在常世间最后一次见他。此后直至shen死,都未曾觅得他xia落。受傩之力反噬的巫zi,究竟去往了何chu1,再gao明的方士也无法给chu解答。
而赠chu那面破镜,只是她盼他能望一yan自己的执念,当破则破,不可自困。如今周瑜却与这寄望背dao而驰,甚至百世之后又来寻她。
她沉沉叹一kou气,没有再看那被qiang行拼作一个圆的小镜,yingxia心chang仍要他拿回那玉佩。
周瑜深深望着她,没有动作。思慕已久的人就在他yan前,目光扫过他日久年深珍ai的信wu,不但无动于衷,还如同不共dai天的仇敌般一心驱逐他离开。一种冰凉而漆黑的yu念从他心底慢慢浸chu来。自重逢以后,这前世的胞妹便一直在躲他。记不得他时也躲,记起以后躲得更厉害,简直与从前判若两人。她的抵chu2令他焦躁不安却不明缘由。周瑜心神不定,衣间佩dai的玉玦随主人的气息而动,振鸣不断,发chu纷乱清脆的碰撞之声。
等到广陵王注意到他周shen又开始缭绕起nong1重翻涌的白雾时,已经来不及了。青年的面se冷若冰霜,手中紧攥着那枚小镜,脸庞逐渐隐没在雾间,她最后的记忆断裂在他轻声对她致歉的那一刻。
明知她想起后会更加抵chu2、更加怨恨,他还是无法克制这一份偏执,又一次发动了傩之力。
许是不愿让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