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过他。在更早的时候,在绝非此的别地,她见过他。
她不知周瑜在说什么,也无心理会,厉声叫他停了这胡言乱语,即刻放她回去。
同样风轻日的午后、同样香雾萦回的室,同样的这个人,轻抚她额,低声作着哄劝,焚香为她镇痛。
彼时她已再难睡一场好觉。某天她就着正盛的日伏案小憩,好不容易堕浅眠,蒙昧不清的诡异画面又伴随着剧烈的疼突然袭来。她瞬间惊醒,扶额只觉沾了满手的汗,随即便发现周瑜坐在一旁看她,面上一丝表也无。
一段段不存在于此间的回忆如同无主鸟雀,扇动翅膀扑棱棱直钻她脑中,冲撞得她疼裂,泛泪光,几乎连坐也坐不稳。昏沉中只见面前的男人一脸惊痛,伸手扶。她一把挥开他探来的手,又同上次怪病发作时一样,望着面前人模糊不清的面庞陷了恍惚。那句曾被她脱说却又转遗忘到一二净的话语再次了:
可周瑜恍若未闻,无法掩饰的疲倦,只喃喃自语着她听不明白的话。
他莫名其妙的话语落定的瞬间,广陵王脑中也骤然泛起一丝昏沉。惊愕之她立刻反应过来又是周瑜带来的香了问题。这手段极端的兄长惯会用这一手来阴她,她心暗骂,却还是着了,抗拒不得地任由意识陷了虚无的黑沉之境。
她怔怔看着他那双凝重的,还没想好如何敷衍,因疼痛而混沌的脑海却突然如有火花一闪般被照亮了一瞬。
他与她僵持半晌才松开桎梏,冷着脸问她是否每逢睡便发怪病。她嘴只说是最近的新病。周瑜显而易见地不信,却没戳破,又说:“你向来没自觉,痛到极致都不肯用药,也不愿焚香。今日我不撞见,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周瑜面若冰霜,知事是瞒不住了,沉着脸起去牵她,被广陵王一手拍开了。她料得到之后的场面,不想与他在这里撕破脸,心底仍念着旧,劝他就此收手。
就如同胞兄此刻定定望着她的一双所带来的震慑。
那是一种被紧紧凝视的压迫。似乎有一双极为熟悉的正在迷雾彼端居临审视着她,莫名令她生无可逃的恐惧。
那些数不尽的惊醒缘由,她虽然只能记个囫囵,却也不曾忘怀。将她从浅眠中暴力拽的,多数是离奇难逃的死局,但她并不畏惧那些梦中的末路,唯独震悚于其后某种不可名状的事。此如影随形,即便脱离梦境也能让她在想起的瞬间脊背生寒。
她扶着额抬去看周瑜,目光里曾经的温存与信任已然无存,唯有愤怒和惊疑的光芒闪动不停。尽她此刻仍旧满腹疑团,也能意识到,这些相间蔓生的谊都是胞兄经年蓄谋的结果,意来自有心的引导、依恋则源于刻意的培养。在忘却了无休无止、足以摧垮人心的轮回长夜之后,她才他,可现如今她什么都记起了。
她不辩解,搪说这况仅是偶发。周瑜的眉皱起来,神变得难以揣度,深深望着她,又:“你没说实话。”
“你不是广陵王!”
这回她看真切了,隐在雾后的那张面容,确是她的脸。她侧目瞥一案上的叶纹铜镜,镜中之人脸苍白、神委顿,没那侯服女半分的风意气,可她明白这都是自己。往日蒙蔽神思的纱幕已然无法再挡住她伸往真相的手,轻纱一旦被扯住线开始丝,溃散只在旦夕之间。她忍着疼逐渐记起了一切,是的,着这侯服的本该是她。
疑思与面容上的憔悴与日俱增,渐渐地,连在午后阳小憩也成了一种奢望。
“为什么又不行了?为什么?明明之前……”他的神迷乱困惑,渐渐染上狂,停顿片刻,又茫然自语,“之前分明好好的,与从前每一次相比状态都更稳定,至今已足足迟了一载有余,你都没记起,如今却……!到底是哪里了问题?”
她意外之余察觉自己的手并未同往常一样紧攥着桌上事。目光所及之,她紧紧握住的赫然是胞兄的手掌。她着实吃了一惊,当即就想将手离来。周瑜没有说话,任由她挣,手中力却上来了,叫她怎么都不开手。
“……我明白了。”方才还焦躁难安的男人突然平静来,可他显然没把广陵王的话语听半句,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定定望着她说,“一定是我得还不够,才毁了这好不容易维系的局面。”
冷汗瞬间湿透里衫,她定了定神又去看他。只一眨间,他目中的沉郁偏执便消失殆尽。面前的兄长蹙眉望来,神满是关切与埋怨,那双浅茶的是如此温柔,似一潭沉静又包容的湖,有着安抚人心的奇妙能力,可她的却更加剧烈地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