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勾,温顺地任凭麻绳缠绕――于是有着洁白羽翼的飞鸟落在赤红网中,定格生命在最鲜活灵动的一刻。
隔着面纱,顾怀南看不清她的脸,却冥冥中觉得她在注视着他,正如自己中也只有她一人。
最后一鲜红以恰到好的松紧度绕过舞者纤细的脖颈,打上固定结,收绳。黑衣的绳缚师站在明暗边缘,轻轻搭着悬空的白裙舞者的手,引着她在光中转了一圈。
他看到羽颤动,白鸟振翅飞。
有形的绳终将撤去,而无形的绳长存心中。
他与飞鸟对视,直至开始恐惧飞鸟离去,开始想要将飞鸟留在边――一时半刻,十天半月,甚至是更遥远的未来。
于是从那一刻起,困锁在绳网中的人不再是楚月盈,而是顾怀南。
“如果顾老师不想去的话,这张票我就要收着当纪念啦,”楚月盈见他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捧着脸嘟嘟囔囔,“难得当一次领舞,想请顾老师来看看。”
“没有不想,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抱歉,”顾怀南在她收回票据前将那张轻飘飘却又厚重的纸接在手心,“我一定去看。”
飞鸟收拢羽翼,落在他肩。
顾怀南如约去看了那场年终舞剧,凭票场坐在前排最佳区域。
开场前半小时,旁几个结伴同来的观众在低声交谈,顾怀南就靠着柔的椅背、望着绘有星宿金纹的深蓝穹发呆――手机嗡嗡震动,他划开对话框,看到楚月盈发来的自拍,舞服华,妆容致却不过分重,抬时俏得像只小玉兔。
很好看。他又将那张自拍细细看了,半张脸埋在厚实的围巾里,借着剧院昏暗的遮掩,扬起一丝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温柔笑意。
剧院的照明灯光熄灭,观众们纷纷噤声。伴随着帷幕升起,年终舞剧正式开场。
故事从兵荒乱开始。楚月盈在灰败的追光中跌跌撞撞奔,躲避,藏匿,提着她破破烂烂的裙摆,穿过燃烧着野火的荒村,九死一生,在慌乱中冲茂密山林,甩开后的追兵。
她跌在地上,掉了一只鞋,但已经顾不上将鞋捡回,只匆忙爬起,往山的深继续逃――疲力竭之际,她撞破败的狐仙庙,绊在门槛上摔得昏死过去。
追光熄灭,追兵的喧闹怒骂随着她昏迷的意识渐渐远离,舞者们在黑暗中有序撤去。
灯光再亮起时已然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王朝末年战乱频起,昏庸的君主却不顾朝政,只拉着群臣宴饮作乐。舞台上铺展开柔和的光与轻薄的雾,意味着这是舞者的过往。
楚月盈在悠扬婉转的丝竹声中翩翩登场。她换了华的衣裙――正是顾怀南在她自拍里看到的那。她舞步轻盈,袖飞扬,举手投足间金铃振响声声悦耳――是名动天的舞姬,也是这场宴乐的焦。
殿外的打斗喧闹渐渐盖过殿上的乐舞,伴随着负伤士兵着急忙慌的通告,堂上君臣在混乱中一哄而散,失了伴奏的舞姬跌坐在地上,光与雾散尽,灯光由灿烂转为灰败。
繁华不再。她去满金玉珠钗,披散着长发跌撞起,华的舞服垂落,逃亡时穿着的素破衣,前已是破败的狐仙庙。
银发白衣的狐仙静坐在台边,打量着这个数百年来第一个打破自己沉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