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没人敢随声哄笑，盛瞻淇也觉得丢人至极，俊白的小脸涨得通红。叶慧宁着周遭低气压，偷偷在桌拽拽他衣袖，想宽两句，但还没张嘴，便被不识好歹地甩开。

        本来酥酥的还怪享受，忽而一阵刺痛，他立警觉推开她，扯着衣领迎着后视镜检查。见已被一个淡淡的草莓印，眉便拧起，忿忿瞪着她。

        忽又听见叶慧宁小声诧呼，他禁不住好奇，扭看去，然后被男人领边指甲盖大小的红痕刺痛了。

        严若愚随即抬，冲少年晏晏一笑：“嗯，我们俩看一份就好。”

        音节琅琅的诵声响起，教授才舒展面，渐闭上两靠椅里，但时时扣案击节，兴到更，跟着低。

        “你是夸我还是损我？”沈旭峥摸着髮犹丰茂的笑。

        那边教授长叹一恶气，稍缓辞：“小严你念吧。”严若愚正开，他又补：“从念，给我洗洗耳朵。”

        他听了缓急抗坠中的针对，像被扇了一耳光。遂转觑她，一并觑到坐她旁的男人，正专注倾耳。

        名分上同是亦师亦爹，却待遇悬殊至此，盛瞻淇逆来顺受不难。难的是听到严若愚读到方才自己断错，故意着重停顿：“……天之贤才皆已举用——奸邪谗佞欺负之徒皆已除去……”

        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

        如今在钱老师课上同时看见盛瞻淇和从不翘课的好学生叶慧宁，已经不奇怪了。倒是叶慧宁见到沈旭峥，颇意外：“哇，沈叔叔来重温校园追忆青吗？你昨天怎么不来？哦，今天元宵也是节……哎别说，你这样，还真像个博士师兄。”

        正好钱教授也门了，一来就喊好大儿去给他发授课资料。既是八家文选讲，就影印了几页宋版古籍，给学生通读断句，他再读细讲。

        “听得懂吗？”他又腹诽。

        她却满不在乎，仍嬉笑脸，振振有词：“我们学院男女比例三比七，好多女生呢，给你打个记号，免得你招蜂引蝶。”

        所以没念两声，教授就冲他摆手：“行了行了！瞻淇你来念！”可好大儿也不比那仁兄争气多少，教授老眉更皱了，骂得也更不客气：“算了算了！读的都什么东西？这篇上宰相书，一起便迭用长句排比，联翩直，气力雄浑，如长河海，浩浩汤汤，最是昌黎得意——给你期期艾艾的！文气都给老读断了！简直暴殄天！还‘用奸邪谗佞’？你没长脑啊？周公用奸邪？不怕笑掉大牙！”

        沈旭峥面一丝尴尬，叶慧宁更追问不舍：“才开就有蚊啦？”还瞟着严若愚挤眉的。严若愚噙着笑白了她一，蛮地反唇：“没读过白乐天的诗啊？巴徼炎毒早，二月蚊蟆生。全球变，有蚊不正常？”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叶慧宁犹想接着打趣，却被盛瞻淇冷声打断：“上课了！就你话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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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瞻淇一看到他，脸就灰了，别过去招呼都不想打，随他们玩笑。这节是研究生课，人少，教室也是小会议室改的，所以他本来满心盼着能跟严若愚挨近坐了，哪想这老男人跟来了？真不要脸。又见他细格纹大衣，穿个浅灰羊开衫和淡蓝宽松的仔，里面衬衫松松垮垮未系领带，摆还外一截，迥异前番西装领带那么成熟正经，更腹诽：“猪八戒镜——装什么大学生！”

        “沈叔叔，你颈怎么了？蚊咬的啊？”

        ——《饮长城窟行》

        作者：钱老师讲的韩愈文章，文集里题作《后二十九日复上书》，也是上宰相书，嗯……韩愈死赖脸地给宰相上了不止一封书，这篇是第三次上书求引荐了呵呵呵……盛家小哥哥把那两句的标断错了的话，确实意思就变成了“周公用奸邪谗佞”……

        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

        今天的课表其实很满，但都是思政外语计算机。这对翘课越来越轻车熟路的严若愚来说，就等于没课，多的是闲空去其他专业或年级听蹭课。

        少年自讨了个没趣，赸赸走开了。

        盛瞻淇故意不发沈旭峥的：“沈叔叔就算了吧？而且我怕不够。”语气间颇瞧不起。

        他先了个自己带的研究生。那学生才倒霉，资料领得晚，还没来及过两、标几句，就中了彩，度紧张，读得就更磕绊了，原本会的都错了。

        严小：五十步与百步，在洒家里，都是文盲。

        巴徼炎毒早，二月蚊蟆生。——白居易《蚊蟆》

        其他学生一拿到资料，莫不动笔争分夺秒地给文章加句读。因为钱教授待会第一件事，就是随机学生来朗读。要是读错了，等着挨骂吧。

        上有加餐，有长相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