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昏不能覆其真
吃完早餐,小玲儿收拾好就chu门了,没说去哪里,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只是托云梦给惠jie带话,说要等脸上的伤好了才能开始上班,今晚不过去了。不敢偷跑的,要他们放心。
目送她chu了门,云梦在客厅徘徊片刻,还是照常回屋补觉,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勉qiang捱过了中午,起来糊nong了一顿午饭,不知怎的,饭菜突然变得难以吞咽,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那团被嚼碎的shiwu通过shidao。但hou间仍隐隐约约地gan到不适,呼xi似乎也不如以往顺畅。她回想起昨晚ru睡前的那阵xiong闷,起shen给自己冲了包冲剂,趁re一kou气灌xia去,以期能掐灭疾病的苗tou,不要影响上班。十七岁之后,好像真的伤及了gen本,她远比小时候更加容易gan冒、发烧,尤其是天气变化的时候。夜风已经开始发冷了,万一不小心着凉,又得好几天不能chu台。正是好季节,如果能多接几个大单,说不定能早dian送小玲儿走。
但除此之外,她也zuo不了别的什么努力了。距离上班还有几个小时,作为空闲足够长了,但要用作兼职的话,又太短了。凭她是不可能找到这样灵活的副业的。
于是像往常一样,她得想法zi打发这段时间。
她不大敢花钱,也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与她走得近的几个也是,要么得养男人、养孩zi、养父母弟妹,要么就得还债:亲戚的、朋友的、原告的、gao利贷的……总之各有各的烂摊zi要收拾。如此也几乎没有社交。对她们这类人来说,这好像是一种常态。
另外听说有几个玩得滥的,钱都交给卖白面儿的了,没法找别的乐zi。那些一门心思转行的,也没多少心qing放松,兢兢业业只想着赚钱、攒钱。算来算去,只有红英最懂得享受,喜huan去正经的an摩店、mei容店,喜huan逛商场。an她自己的话说,这些都是必要的投资,是为万一哪天能傍上大款zuo的准备。
该有这样的人的,活得像都市艳闻里说的那样潇洒,能大把大把地挥霍chu卖自己得来的金钱,仅仅为了自己的开心与满足。可惜云梦从没有遇见过,甚至没有听说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大都过着节俭的日zi。很多人在消费上都有自己难以抑制的偏好和怪癖,在这里好像尤其如此。小玲儿还跟鸡仔在一块儿的时候,赚回来的钱大多被诓去了不知作何用途了,手里剩的将将只够两人吃穿。就算这样,她还是忍不住要买新样式的tou花,即便得为此饿几顿肚pi。而陈月,三天两tou被赌场和gao利贷的人找上门bi1债,为了还上利息削减了几乎一切能消减的开支。在这样的境地里,她也有决不让步的底线――她只用一个外国牌zi的gao档卫生巾。她是这样讲的:“我那时候才十六,第一次包夜,也没怎么着,早上起来就liu血了。那一晚的客人带我去买了这个。好舒服、好轻便,chu来卖之前哪里见过这东西。这是我应得的,我凭什么不能用!只要一天还在卖,我就一天不换牌zi。”
至于朱云梦,她喜huan买罐tou和蜜饯,喜huan吃糖渍的东西。好在只是偶尔解解馋,多花不了几个钱。此外,她偶尔去书店打发时间――这或许是她能一直假装学生妹,保持“行业竞争力”的关键。
住chu1附近就有一家书店,最近的路步行过去只要十来分钟――但要经过店门kou,因此她一般选择绕远路。之后再绕回家里、梳妆打扮,然后去店里上班。只要那天天气不太坏,jing1力和时间也允许,她都会跑这么一趟来回。
她也从来不穿上班的衣服去看书。她知dao,这毫无dao理、全无必要,不过是自欺欺人。但她真的很珍惜这样的时光,可以假装自己就是这个层次的人,和学生们、都市白领们――不是pi条客使用的推销词或者暗号,而是真的,属于这座城市的,忙忙碌碌,又从容自在的人们,在同样的地方,过着别无二致的生活。
她值得这样的时光,也值得那些甜腻腻的shiwu。她已经付chu了所有她能付chu的了,总得获得些什么吧,总得有什么意义吧。已经到这种地步了,要还像从前那样,日复一日地劳碌、辛苦,尝不到一丁dian儿甜tou,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尽guan她对“学习”“提升”“发展”之类的字yan早已失去了兴趣,但她至少可以假装。装作仍对世界充满好奇,仍对知识充满渴求,装作仍抱有希望的样zi。她喜huan被书本环绕。无边无际的文字淹没她的gan官,像一个与世隔绝的幻境,是一场只属于她的梦。
这个梦幻般的泡泡一戳即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