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她并不十分为家族忧虑。恒羲的怨怒,也只好倾泻在她一人上罢了。
英王已在涞县的园寝中长眠,先帝中的“中朝石”、她的祖父也早为冢中枯骨。恒羲击败了他众望所归的兄长,也将残照中的叶赫那拉氏彻底推向虞渊。如今族中只剩两个空爵位,八旗、六已全然无从染指,这场选秀过后――恐怕连虚名都难以保全了。今时今日?如何自?今时今日,哪还有她容之地!
“格格!”辞当即震悚,她慌忙环顾四周,见紫纱垂地杳无人影,才微微松了一气。
“旧么……”
在她看来,这两位小主都不算良。六贝勒年岁相当,但太难捉摸,和昭潆也是三日好两日恼的,活脱脱一对冤家。英亲王倒是温厚,却比昭潆年长十几岁,早早就娶了嫡妻门――说什么扶正,那位多病的萨克达氏可是相继送走了夫君、公爹和太婆婆,至今还活得颇为朗!
那时若选恒羲,今日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不会叫那个穷酸的杭佳氏捡了巧。世事不可转圜,辞放轻了吻劝她,是宽也是告诫:“人世多歧,祸福难料,可是您已经了今朝的秀女,也该学着向前看了。万幸主心中还念几分旧,您了,也不算全无倚仗。”
思也忒难猜――若说中意昭潆呢,竟然于选秀之日当众笞责,若说厌恶她呢,又何必巴巴儿的派一个女来探视?她摇摇,斟酌着该怎么和这位姑姑寒暄。
昭潆闻言就淡了笑,慢慢把果放回到炕几上。“那是太后丹阐,我们怎敢议论?”
辞看她吃喝,面容是笑着的,神思却像飞得很远:“格格还是喜这一香脆的吃。我记得觉禅家还在务府当差的时候,六爷就着意为您采买过几次。”
谁知却是辞先开了:“上回见格格还是在寿康里呢,一晃就这么多年了。”她看了瓜尔佳氏一,笑:“我想和格格说几句己话,不知那拉夫人肯不肯赏这个方便?”
“嬷嬷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人,想必还记得昔年儿女们相的形。敢问三哥待今上如何,今上待三哥如何?我与今上的谊,比之兄弟手足又如何?”她扶着一件嵌玉屏勉笑笑,唇已是早樱一样的白了。
“英王尚且星夜移榻――”
等瓜尔佳氏领着丫鬟仆妇们去,昭潆就笑着邀她到榻上坐,当中紫檀嵌玉绳璧纹炕几上摆了一桌的果,方才三人都没动过,昭潆便拈了一枚巴旦杏仁,又拿过绢手。
“至于我的婚事,也是孝贞太后她老人家怜我失恃而牵的红线,为臣女自然只能心存激,此后加倍勤勉侍奉主们。”昭潆笑笑低,轻声:“造化人,老祖宗到底没看见我阁,我也没能嫁她相中的府邸。”
“我朝立国未久,在立储一事上并无旧例可循。前朝都主张立嫡立长,大臣们浸淫其中,对英王大多以东之礼相待。叶赫那拉家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这所谓的‘举全族之力’,真是万不敢当。自然,那时家族势正盛,一言一行确实比旁人更有些份量,所以若是划英王一派……倒也不敢说冤枉。”她盈盈一笑,底却如淬冰:“好在先帝圣明。”
辞起初恨她倔,听到此也不免唏嘘。
昭潆晃了晃,宽大的袍摆轻轻摇曳,更显得她姿棱棱,雪残香瘦。毕竟久病初起之人,说了半日话已有些站立不稳,要撑住榻边的多宝阁来借力了。
“承恩公也好,茶膳房也罢,普天之都不过是皇上的才。”辞委深深望她一,轻描淡写地,补上了惊动鱼龙的一句话。“叶赫那拉家举全族之力扶持英王,可到底也没逆过先帝的心意去。今时今日当如何自,格格心里应该有数。”
昭潆颔首一笑,长眉峻折直扫鬓角里,使她于难堪之中亦不过分卑屈,反而别显一种飒之气。她起走金漆螺钿踏床,秋光照过清瘦的肩膀,投影在榻前的紫地栽绒银线毯上。
先帝尚且全始全终,新皇就更没个一孝期便问罪嫡祖母娘家的理。何况叶赫那拉家早已今非昔比,追索太甚也有损主上的令名。她几个叔伯都是小心庸懦的人,凤凰池虽不可望,富家翁料想还能得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