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她的影分明就在前方,然而却又那样虚幻和缥缈，无论他如何追赶，总是无法及。

        金乌骓沿着河畔，冲破雪阵，正向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她的声音忽然有些不稳，一顿，立刻止住，接着，她将帽了回去，将自己的一张脸完全地藏在了帽中，随即转亭，走到了停在河畔的骏之旁。

        “好好听话，保重自己，早日凯旋。”

        “公主可是还有别的吩咐？”他哑着声，低低地问。

        裴萧元的肩膀微微晃了一，猛地抬。

        几名隐在暗的监立刻抬着一辇走来接她。她低上去了，消失不见。杨在恩和另一队卫紧紧跟随在旁。走去一段路了，忽然不知何故，那辇又停了来。

        絮雨被它得到一阵发。她一边躲，一边笑着伸手，抱住它的，柔声：

        他倏然领悟,冲离亭,冒雪追了上去。

        “之前天龙厩的人告诉我，它自己回来了，在那里不吃也不喝。它不知你不要它了，更不知你被关在牢里，应是一直在等你再去接它，我便将它接到边，养了几天……”

        她永远都是如此解语,不会叫他落空,哪怕是这一刻。怀着无限激和冲动，这一次，他终于追到了她的边，将她紧紧地拥在了怀中，炽而凌乱的亲吻，不断地落在她眉额间的久远旧疤上，雪凉的和面颊上，最后，辗转到了两片如日樱桃花的唇之上。

        她笑，自己整理好披风。

        在他充满焦急和惶恐的呼唤声中,她终于应声,停步在了雪中,缓缓转过一张面,静静地望着他正追赶的影。

        絮雨转面看了一，顺势站了起来。

        杨在恩说完，朝着裴萧元再次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裴郎君，

        若已失去她很久很久了，久到世间几度历变沧海和桑田，当再次将她拥抱，他忽然记起幼时随母亲去往长安第一敕建名寺大慈恩寺听法时的一幕。当日长安万人涌向寺院，便连山门之外，亦是密布着前来听法的民众。法师端坐须弥座上，讲佛陀宣法，天花乱坠。幼时的他懵懵懂懂，何曾知法师宣讲为何，惟对这段印象深刻，竟记到今日。此一刻，他只觉自己如那菩提伽耶山中，无数的华盖、璎珞、宝珠、宝瓶、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天界之花如天雨般纷纷自空中坠落。

        “你的来了。我也该走了。”

        她说完，松了，迈步，在雪地里匆匆朝前走去。

        “嫮儿。嫮儿。”

        金乌骓亲昵地朝她贴来，伸温的，温柔地去她方终于背对着垂落、沾在了面颊上的两串泪。

        “公主还说，将来无论怎样，倘若郎君希望，则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她都可以让孩儿姓裴，以此姓而骄傲，并且，拜祭裴家先祖。”

静。

        片刻后，杨在恩的影又渐渐变大，他走了回来，朝着仍停在离亭的裴萧元恭敬地行了一礼。

        终于，在彻底明白，他或将无法如此便追逐而上之后，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那影声呼唤,声音穿过茫茫的大雪，回在寂静的雪夜渭之畔。

        漆黑如墨的渭之上,雪片如玉龙鳞甲漫天飞扬。白皑皑的积雪地里，红衣胜火，那背影渐渐远去。

        她分明徐徐行在雪夜的渭之湄,却又宛如游在洛涘,衣袂翻飞，倩影宛如神女，可望,却永远而不可近。

        “公主说，请裴郎君放心，更无须有任何顾虑，她会好好生养。此事告诉郎君，是因公主觉着不该隐瞒，也无必要。”

        她的一双明眸久久地凝睇于他。

        “嫮儿，嫮儿——”

        她若即若离，如雪中一枝怒放在五月间的丹榴,鲜明耀目，却又不是真实存在。

        除去极大的激动和喜，他别的什么都说不来了，只能如此，一遍遍地轻轻呼唤她的名。

        “公主命来告诉裴郎君一声，她已怀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