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傍她而行，状极亲，闪目看见裴萧元，笑着招呼了一声,“我就说，二郎君是被他舅父给留了！老舅父看见亲外甥,想必连隔年话都拿来说个不停。他是兴了,却不人家新夫妇心里怎么怨怪的！”周围人全都笑个不停。

        “郎君乏累的话，明日不用陪我，你好好休息，早日将伤养好。我自己过去，也是方便的。”

        驸如此谅，太医激之余，也不敢立刻答应，一边推脱，一边拿看公主。这时公主也发话：“太医听他的便是。既已无大碍，我们自己换药也是方便的。你隔几日来一次。”

地松了气。

        “莫非是在他家了什么事？”

        他想起承平此前曾在笑谈中告诫过他：天最好应付的，是女。郎只要说些甜言蜜语，她们便会轻信，甘心将一切都交托来。天最难应付的，也是女。不表面如何宽宏大量，没有一个不是小心的。此一条应当被奉为圭臬，否则便是蠢不可及，自寻麻烦。

        这一夜她未再过半声。翌日发，她看去光彩照人，昨夜应当睡得不错。裴萧元却自觉神不是很好，与她恰成鲜明对比。

        太医走后，贺氏带着婢女们将寝阁窗后的卷帘连同那一大面光溢彩的珠帘全放，相继退，最后，寝阁中只剩了二人。

        一行人回永宁宅，天已黑。胡太医也如前几日那样，早早便来等着。收拾停当，他为裴萧元换药，检视一番，说伤已有所收敛，是好的迹象，开了副新的促生新肌的方，又嘱驸再好好休息，继续禁，尤其忌酒，如此再过些时日，便可痊愈。

        裴萧元骑同行，路上，控制不住地陷了凝思。他庆幸王氏自作聪明设的这一场居心险恶、更令人羞耻的会面平安地度过，并未引发她任何的怀疑或是不悦。他更是疑虑，袁值何以会手此事。

        明日是神枢评画的日，将择最后的主画人。

        自己伤如何，裴萧元心中自然有数。除压疼痛，他自觉已无大碍，便叫太医明日起不必早晚再来，太过麻烦。

        “你在想甚？崔家来后，便见你魂不守舍的。”

        他的心底忽然生几分无趣之，片刻后，只得自己起，去将灯枝上燃着的十来条烛火全熄了。他的前霎时转为漆黑，在烛台前又立了片刻，待睛慢慢适应夜光，摸黑回到榻前，除去外衣，落了帐，又慢慢地上榻，尽量不扰她地躺了去。

        她阶，从裴萧元的旁走过。他跟上。一众妇人紧紧相随。外面崔嗣等人也在等着公主，终于候她影现，忙领人列队恭送。她一路笑着了崔府大门，登车离去。

        心念瞬间已是数次回转，最后他终还是决定不提白天的事。怕万一解释不清，反而多事。

        她的语声令他从神思里来。他应声转脸，望向那正坐于镜前理着夜妆的背影，迟疑了。

        侍在门外的众婢女仆妇们看到了他，有奔来见礼的，有往里传话的。俄而,伴着一阵纷乱的步足和珂佩玎珰之声，她在一众妇人的簇拥走了来。

        “随你。”她了句，随即翻了个，背对他，将蜷弯起来。

        “……无事。”

        忽然，裴萧元的耳边再次传来她的说话声。

        她一笑，“乏了便早些休息吧。我也是，何况你还带伤，更是易倦。”

        以此人之职，在他京之前，想必便已将他和京中旧人的关系查了个底朝天，据此知晓自己与王贞风的渊源，倒也不是难事。莫非当真是他顺手了个人？

        她随地问了两声。

        随她卧，寝阁一彻底地安静了去，剩裴萧元一人还那样坐于榻沿。他再定坐片刻，悄然微微转面，见她已闭了目，是安睡的模样。

        贴地附和他。说完，她收目，待最后梳通长发，轻轻搁梳，回走来，在他的注目，去履，径自登上床榻，躺，扯来她那一幅被衾，盖到了脖颈，将裹得严严实实。

        太医这才应了，连声谢公主和驸谅，又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收拾东西被送了去。

        帐中只剩昏影。

        “我伤无妨，陛许我多日休假，我也无事。明日还是我陪你去。”他应。

        絮雨穿了宽松的寝衣，依旧坐在奁镜前，持梳慢慢梳发。烛火映蒙了层晕光的镜像。镜中，他靠坐在床边，影一动不动。

        “只是在外一天，有些乏了而已。”他若无其事地解释。

        “真的无事。”对上镜中她那正望来的一双眸，他用着重的语气，又补了一句。

        裴萧元视若无睹,目光只凝向正停在步阶中央的她。王氏不得他回应,未免暗觉尴尬,停了步,这时又有妇人：“咱们这么多人，驸里竟只剩公主一人了……”王氏忙应和地笑，以掩心中惊疑和不安。

        裴萧元确实还困扰在白天的那件事里。他决意个机会，尽快去寻袁值问个清楚。倘若确实是他的手，自己便真的欠他一个不小人。

        笑声中絮雨：“今日多有叨扰，我与驸告辞。舅母不必送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