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萧元正立在便阶之,展目眺望前方。
第99章
大约是公主未到的缘故,一群文士穿的人被安排在了崇天殿东侧的羽云楼煮茶赏景,风中隐隐传来阵阵联句诗之声,气氛颇为烈,惟却一人,独自凭栏而靠,白衣临风,影显得有些落寞。
等在岔的杨在恩看到这边二人好似终于说完事,带着一众继续跟从在后。一行人转至神枢,候在外的曹宦远远看到,疾步迎上去,弯腰行礼,陪笑:“公主驸方新婚大喜,这边的事,公主若不放心,派人随时通报,今日怎还敢劳公主亲来?”
崇天殿就在近前了,絮雨停在殿侧一条往上的便阶之上,略一沉,吩咐曹宦将周鹤带到小西阁,她先单独见一面,随即转向她后那人,朝他走了过去。
絮雨原本思量上午一事会早早完结,回永宁宅无事,正好人在中,画一事又展到这一步,不好再拖延,因而将事也安排在同天,却没有想到耽搁了。
她声无妨,一面往崇天殿去,一面问周鹤的况。
裴萧元耳力众,目光自也锐,虽距离还远,但方才一来,便一认了来,此人正是兰泰。
她醒神:“是,我这便去。你……”
“画直姚旭却嫉周父从前得叶钟离的赏识,刻意打压。周鹤在其父病死后,也被排挤。此人应当是有几分才学的,起初也参与过几次朝试,不中,几年后,自己放弃了,此后便混迹长安,以卖画卖文度日。年初画院招考,这周鹤也来参考过,名落孙山,大约便是姚旭之故。倘若不是得遇公主,看他这一辈,恐怕也就只能在陋巷里穿着衣替人捉刀卖文了。”
没有真才实学,断不可能被人相中雇去现场捉刀作文。
他的语气听去如同寻常,但言语里,并不留任何容她反驳的余地。
本朝的科举,素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士”之说。士科最为尊贵,也极是难考,每年往往只取二三十人,数量仅为明经的十分之一,若能上榜,便可号称白衣公卿,仕途无量。故天士人人向往,挖空心思希望扬名京城,从而在考试中得到便利,以一举跃上龙门。参与诗文宴会,便是扬名的一个重要途径,当中一些文才不够之人,便会雇人现场作弊捉刀。
絮雨轻振裙摆,曳去上面那一片彩叶,迈步。裴萧元不紧不慢地伴她同行,略落后半步。
“他父祖辈的况如何?”絮雨又问。
絮雨想起从前去找周鹤时,确曾在他屋中看到过一些杂乱的诗文稿。当时只因为是他也好读书,却没想到原来除去画技,他文才亦是不错。
整座神枢,包括面前这宏伟的主殿崇天殿,除去殿那一幅待作的画,其余所在已全完工。目所见,皆雕栏玉砌,彩廊红,翡翠琉璃瓦和耸立在殿脊两侧的明黄鸱吻,在浮着片片紫云朵的秋日长空,反着耀目的光。
“此人也是有意思,来了后,埋作画,听说日夜不分,不吃不喝,几近癫狂,知公主今日会来,一早起便沐浴更衣,在恭候公主大驾。”
鹤已被传了。今日除了周鹤和集贤殿直院里的画师们,京中众多擅画或以鉴画而闻名的名士、才也获邀到来,品评画作,为择定最后的主画人提供群策。当中便有兰泰。
“这个也查过。周家世代画工,祖一辈,因犯罪案,被罚作籍,作石窟匠,便是专在石窟当中作画,孙后代从生起亦从籍,不能从事别业。是到周鹤父亲一辈,因他画技确实众,被去石窟作画的叶钟离看到,叶钟离惜才,将周鹤之父引中,帮助去除籍,继而了廷画师。景升末年变乱过后,圣人登基,朝廷气象一新,此前落在外的众多旧日廷画师也得以回,其中便有周鹤之父。”
曹宦忙回事:“前些日是亲自去崇仁坊找的,到的时候,旅店里已不见他了,说是画卖不去,半个月前便因交不房钱被赶走了。经多方打听,终于寻到落,原来搬到西市附近的一条陋巷里,和商贩混居。当日他正扮作一名士的仆,随那士去参加诗文宴,替人现场捉刀作文,以此换钱,见到,得知是公主要召他,他还不信,听说公主便是从前他认识的那位叶小郎君,方如梦初醒,当时大哭又大笑,险些以为他发了疯,幸好很快醒来,当场除去那一仆衣裳,跟着便来了。”
她刚想说他还有伤,叫他先回去休息,话便被他截断,只听他:“我昨夜已经休息够了。还是我送公主去罢!待公主事毕,再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