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人家却似压儿就没看见。直到驸从座上起，向他再次拜，负疚地为今早之事向皇帝请罪,他才好像刚留意到对方存在，目光扫过裴萧元的脸,从鼻孔里嗯了一声,笑：“无妨,也不过就迟了半日而已。”

        说完,也不叫人平,自顾转向一旁的赵中芳,像是闲谈，又像有而发地叹：

        “如今的年轻儿郎啊，不得了！看着是昂孔武，有擒龙缚虎之能，只也未免忒贵了些，略略有个痛脑，天都要塌。想当年，朕在平叛之时，当中箭，然而军紧急，容不得朕歇气，不过叫军医草草了箭，上药止个血，朕便立刻又上现在了将士面前，继续领着他们冲锋陷阵，这才稳住军心，一鼓作气，拿当日战事。这若是换成如今的儿郎，可如何是好？不歇上三两个月，再把新妇也接来照顾他一番，朕看是什么事都不了了！”

        赵中芳满面尴尬，看驸依旧跪地俯，将深深地低垂去，一动不动，慌忙掩饰地咳了一声：“陛当年先士卒，三军皆服，裴驸想必对陛也极是敬慕，自会以陛为效。陛安心，驸与如今那些只识斗鸡走的纨绔弟，想是不一样的。”

        “赵中芳你是老糊涂了吗？何故要提驸？朕自然不是在说驸！朕就随便说说而已！”皇帝用调的语气，打了声哈哈。

        絮雨实在看不去父亲的刻薄，声将仍侍立在殿的监等人全打发了，剩赵中芳一个，随即来到沉默着的裴萧元的旁，要将他从地上扶起，却觉他形如岩峰般坠沉，自己本扶不起来。显是没皇帝发话，他自己是不肯起的。

        她放弃了，跟着也跪在他旁，将他前日傍晚于渭边遇刺受伤一事说了来。

        “他谁也不说，撑了一天，是昨夜实在撑不住，才被我发现，今早便迫他多休息了半日。否则他是绝不愿迟半刻的。原本我还想着今日作罢，不用他了，他却不肯，执意要来。”

        “阿耶你什么都不知晓，就只会欺负人！”她心疼裴萧元，言语自然也冲了几分。

        皇帝此时却顾不得女儿和自己说话的语气了，他看着跪在面前的那年轻人，略带几分惊异地沉默了去，片刻后，朝老监望去。赵中芳迫不及待地跛行至裴萧元边低声：“驸快起吧！陛叫你平了。”一面说，一边扶他。

        裴萧元向着皇帝再次叩首，这才站了起来，又被老监促着坐了去，听他询问伤，要传唤太医来，忙说昨夜公主已为他叫胡太医看过伤了，今日已无大碍，无须再叫太医。

        “胡太医是验毒看伤的好手，有他给驸看了，应当无须过于担心。但驸自己还是要多加休养，一定要好好保重！万万不可仗着年轻健，便不当是一回事。”

        皇帝便是当年旧伤始终未曾痊愈，多年来，他自己又未刻意加以调养，终致伤病绵延深脏腑，如今每况愈。

        老监想到这里，愈发切切叮嘱个不停。裴萧元忙低声谢，说自己定会小心。这时听到皇帝发问：“是何人所为，你可知晓？”

        他抬目，对上皇帝投来的两目光，正待起回话，见皇帝拂了拂手，一顿，慢慢再次归座，将自己的猜测说了来。言毕，见皇帝面上凝起一层隐隐的阴沉怒，一言不发，良久，忽然说：“此事朕知晓了。你好好养伤，暂勿将事外。”

        “臣遵旨。”

        皇帝再沉默片刻，转向絮雨，神已变柔慈：“阿耶这里无事了。你领驸再去一趟德安和命妇院，个脸，打发了人，便可。余不用。”